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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起来,地上冷。”

男人顺着?她?的手势起身,却不?上榻,不?知所措站着?。丁灵抬手勾住男人微凉的指尖,轻轻拉他。男人身不?由主倒下,犹带着?体温的锦被覆上来,将他的身体罩住。

丁灵抬手扣住男人消瘦的肩,将他掩入怀中,一切皆如昨夜,“你还难受吗?”

“不?。”男人缩着?,呼吸都显得谨慎,“我很好。”

丁灵刚说完便知自己问了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摇着?头微笑,“是?,你很好。”将他拢紧一些,“阮殷,你要记得,你很好。”

第50章 杀了他

阮殷懂了, 丁灵的鼓励和纵容在这个?令人恍惚的黑暗里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他问她,“我比宋渠还好吗?”

丁灵困得不行,含糊道,“什么送去送来……你睡觉……”

阮殷不吭声。丁灵不会骗他, 她不认识宋渠, 又或是她认识的那个现在还不叫宋渠。可是?宋渠认识她,宋渠纠缠她, 宋渠已经是?她的朋友, 是?可以?一同吃饭出游的朋友。

如果他现在就杀了宋渠?

杀了宋渠,所?有他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原是?无罪的,若为她, 他可以?有罪。

他不怕有罪,但他了解丁灵。她要的不是?有罪的阮殷,她要的是?河间府秉持正义?的阮殷, 是?雷公镇救人?的阮殷,是?在朝中为新法奔走的阮殷。

如果杀了宋渠,那个?阮殷就不在了。

……

黑暗中少女吐息轻柔, 眼睫垂着?, 卷而翘, 浓密的发铺在枕上, 像缠绵的海藻。她在那里,她是?一个?迷离的幻梦,是?一个?温暖的春天——不能碰触, 不能犯错,不能错一步, 否则就什么都没有。

连她的怜悯,都要消失。

阮殷贪婪又固执地凝视她, 心思百转千回地纠缠,终于筋疲力竭,慢慢睡过去。

等他再一次寻回意识时,入目仍然是?无边无际的浓密的黑暗。他生出恍惚,仿佛自己?只?昏晕片刻,但极度的饥饿和酸软却告诉他——时间过去很久,应是?第二日。

案边的烛在他伏在她身边天人?交战时还是?整支,现在只?有短短的半截。阮殷撑着?坐起?来,肢体虽酸痛,却尚可忍受。便站起?来,这个?身体近来越发无用,双膝半点撑不住,简单的行走都显得艰难。

他生出厌烦,便叫,“来人?。”

没有人?。

外头是?不会没有人?的,只?有一种情况没有人?。阮殷心跳都漏了一拍,立刻生出欢欣的活气——

她还在这里。

没有离开。

阮殷撑住墙壁积蓄力量,循着?隐约光亮的地方去。

丁灵正坐着?翻拣书册,耳听凌乱的脚步声,抬头便见男人?进来,仍是?散着?头发,乱七八糟一袭中单,赤足踩着?木屐。

男人?足前是?进入书室的下沉的明如镜的清砖阶,丁灵看他脚步虚浮,“别动。”

阮殷抬头,便见她手边一撂宣纸,朱砂血一样淋漓地写着?乱七八糟的大字——杀。

她看见了。

昨天气疯了的时候胡乱写的字——杀。应不止一页,他记得他划了许多,若不是?残存最后一丝理智把自己?锁在这里,宋渠眼下已是?净军刀下的鬼。

她看见了,她怎么能看见?

为什么没有烧掉?阮殷只?觉崩溃,双膝发软跌坐在地。他甚至没有知觉,脊背在墙壁上磨得火辣辣地疼痛时才知道自己?竟连站都站不住——

她看见了。

阮殷惊慌失措道,“我不是?……丁灵,我没有——”

“没有什么?”丁灵拾级上来,往他身前蹲下,掌心贴住他前额,便笑?起?来,“是?不烧了。”盯住他道,“怎么啦,站不起?来吗?”

——她没有察觉。

只?是?一个?乱糟糟的字,她未必知道那是?他写的,未必知道他想做什么。阮殷定一定神,勉强道,“我很好。”

这话丁灵听得耳朵都要起?茧,根本不当真,只?问他,“你饿不饿?”

“不。”阮殷逃过一劫,勉强扯出一点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试笔。”丁灵拉他起?来,“两?日没吃饭,不饿才是?见了鬼。”二人?相携下石阶。丁灵推他在躺椅上坐下,“老祖宗安生坐着?,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便把架上搭着?的斗篷取下来,覆在男人?身上。

阮殷烧了一夜,脸颊越发瘦下去,被乌黑的发衬着?,仿佛只?剩巴掌大小。

丁灵忍不住往他身前蹲下,斗篷拉高,直拢到?男人?尖削的下巴,光亮的狐毛撩着?没有血色的皮肤,像会吸魂的藤,“你太?瘦了,你要好起?来。”

难以?言喻的酸涩从灵魂深处翻涌上来,阮殷几乎流泪,拼死忍住,“嗯。”

丁灵走了。

阮殷挣扎着?坐直,把那叠乱糟糟的纸拿在掌中,投入燃着?微火的香炉里,看着?火星燎动纸页,燃起?来,又熄灭,朱红淋漓的字变作蜷曲的黑色残页。

阮殷慢慢躺回去,陷入难堪的恍惚——太?不中用了。不过杀一个?人?,还没有动手,竟把自己?陷入如此窘境。要是?早点认识宋渠就好了,没有丁灵,杀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可没有丁灵,他又何?必杀他?

心底t?燎原的火又烧上来,阮殷感觉四?肢滚烫眼眶疼痛,不敢再想——此时身体太?不中用,万一又烧起?来,丁灵必会厌弃自己?。

从来没有得到?,怎么能失去?

他极深地缓慢地吸气,用尽全力让自己?平静。

门从外打开,阮继善带着?两?名小太?监抬食案进来,热炭煨着?的餐食一样一样往条案上摆。阮继善等小太?监退走才走到?近前,“爷爷病重,奴才们在外悬着?心,可好些?”

“我死了你们自然有去处。”阮殷冷笑?,“不过换个?姓氏仍旧当差,你怕什么?”

阮继善扑通一声跪下,砰砰磕头。

阮殷阖着?眼,一言不发。

“那个?人?奴才打听了,入京等春闱的,一个?穷酸举子,敢与?爷爷争,便是?不打算活着?,既敢劳动爷爷生气,奴才杀了他。”

“怎么认识的?”

“雷公镇。”阮继善道,“那厮染病困在那里,机缘巧合竟叫他走通姑娘的门路。”

患难之?交,中京重逢,只?要动了手,便不会隐秘。阮殷只?觉心灰意冷,“先别动他。”

“爷爷?”

丁灵推门,“这是?怎么了?”

阮殷抖一下,匆忙坐直。阮继善知道丁灵脾气,不等吩咐自己?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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