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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抬头,却骇然发现不知何时头上滑下来好大一片积雪。
巨大的雪块如泰山压顶,白驹受惊,根本不用顾承宴控制就驮着他往前蹿了一截。
可是雪山崩落,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块雪落下,就会有更多的雪簌簌往下形成巨大的洪流。
顾承宴弓腰、尽力让自己贴近马背,白马也使出了全身力气、撒开四蹄逃跑。
但坠落的白雪中还裹挟有枯木、山石,白驹惊慌之下终于是失了蹄,一脚踏空、带着顾承宴滚进雪里。
被白雪掩埋,顾承宴第一反应不是冷,而是觉得——
下次再赴险境时,他一定要让铁柱少说话。
这小子,还真是乌鸦嘴。
厚重的雪被压在身上,沉得顾承宴喘一口气都难,白驹被枯木挤压失去平衡又打滚将他甩出去。
顾承宴下意识想站稳,但却忘了自己内劲溃散、根本使不出什么力。
这一下落地扭到脚踝,人也被更大的雪浪卷下去。
铁柱的声音渐渐消失,耳畔只有一阵阵嗡鸣,顾承宴感觉自己喉头涌上了腥甜,身上也开始疼。
也不知雪推着他走了多远、多久,最终又停在了哪里,顾承宴只知他勉强从雪中钻出来时,大白马已经不见了。
湿凉的雪弄湿了他身上所有的衣裳,本就为骑马而选的贴身劲装现在倒真要了他的命。
左脚好像没了知觉,他试图将自己挪到一颗树下,但只动了一点儿,就忍不住咯出了一口血。
木然看着那片殷红,他啧了一声拭过唇瓣,仰头无力地躺倒在雪地上:
前世死在宫禁,今生难道要被埋在雪里?
怎么……横竖都是短命鬼?
顾承宴撇撇嘴有点委屈:老天,你好不公平。
他意识昏沉,半晌后依稀听见沙沙踩雪声。强撑着半睁开眼,还真隐约看见个人影。
“铁柱……?”
那人没应声,只走到他面前顿了顿,轻不可闻地叹一口气后,突然给他打横抱起——
不是铁柱。
铁柱没有这样结实的手臂、这样峻拔的个子、卷曲蓬松的发丝……
咚、咚、咚。
耳畔心跳声沉稳有力,顾承宴放松下来,无意识靠着热源蹭了蹭,只觉枕到的那一片胸:
嗯,好软。
第8章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重新恢复后:
顾承宴发现自己躺在间小木屋内,身上衣衫破烂、但盖有一张厚重的熊皮。
虽还有些低烧,但已没那么痛了,能撑起来动动。
木屋不大、六尺见方,一面是方窗和小门,剩下三面都是墙。
因窗上挂有不知用什么动物皮制成帘子,屋内一片昏暗。
顾承宴只能看清屋中央有个火塘,上面还架着一口已锈蚀掉底的锅。
微风吹动皮帘,缝隙中隐约透有亮光。
看来……外面已是天亮。
顾承宴揉揉额角,也不知自己这是昏了多久。
将熊皮拽起来披到肩上,顾承宴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腿上的伤:
枯枝刮出来的几道血痕已经凝结,扭到的左脚踝未经治疗,这会儿已经肿得跟馒头一样。
环顾屋内也没有可以帮他处理扭伤的东西,无奈,顾承宴只能先放着不管,起身扶墙慢慢挪到窗旁。
木屋中的空气灰尘味儿很重,像很久没人居住。
他拉动皮帘想让外面的光线透进来,结果帘上落下好大的灰,呛得他不由往后躲。
等眼睛适应了亮光,顾承宴才发觉这可能是一间猎人小屋:
方窗下有个已碎了大半的木箱,里面还能看见些许碗碟,他刚才躺着的那面墙上挂有鹿首以及一张兽尾编成的皮。
而剩下两面墙上则挂有蓑衣、鱼竿,弓箭、猎刀,还有一些顾承宴也说不上名的器具。
有光后,顾承宴更确定这屋子荒废许久,因为目所能见的东西上都落有积灰。
可……
昨夜一开始,顾承宴确实是痛晕过去了,但他这些年大伤小伤不断,对疼痛分外能忍,不太会昏死。
因而昏沉间,他其实对一些细则还有印象:
比如他记得是有人在雪地救了他,然后一路都打横抱着他。
——这种有点羞耻的姿势,他可不会忘。
比如他又冷又痛、浑身发抖时,好像有人俯身弯腰、慢慢将他揽入了怀中。
然后他就像是被一团火给裹缠住,炽热得让他不住发汗,身上也渐渐没那么难受。
人在急速失温初期,总会下意识贴近身边唯一的热源,所以顾承宴也记得:
他埋首的胸膛很宽厚、上面的肌肉结实饱满却没那么硬,他圈着的腰很窄、背很阔,摸起来又韧又弹。
就可惜——
顾承宴无助地捏捏眉心,他能记这么清,也全拜对方不着|寸|缕。
草原汉子,果然野得很。
不过……
看着屋中央甚至结有蛛网的火塘,顾承宴又觉得自己是臆想——
寻常人哪会有火不生、反而抱着他取暖的?
顾承宴摸摸鼻子,不知想到什么,耳根有些发烫。
可若是错觉,什么野兽会剥熊皮、开木门呐?
顾承宴的目光落到门栓上,这要是野兽,也该成精了……
想到屋子废弃许久、积灰满屋,顾承宴低头想找找看有无足印。
可是找了半天,却只看见自己的脚印,以及一道从他躺着地方延伸到门口的曳痕——像是专门清扫过。
顾承宴皱眉沉吟,还未想出个头绪,门外就传来一阵马声嘶鸣。
他愣了愣,顺窗户看出去发现是那匹夜照白驹。
大白马很狼狈,前胸和后蹄上都落下不少伤,但看见他后还是高兴地踢了踢前蹄。
顾承宴推开门,发现这间小木屋也在雪山上。
只是在较为隐蔽陡峭、远离阳面的北坡,修建小屋的人应是经过一番精心设计——
木屋上方约莫百尺的山壁上、正好有一道横斜出来的断崖,崖面像天然伞盖,替木屋遮蔽着风雪。
而断崖、山壁和北坡的平面又正好形成了个相对稳定的区域,也难怪这雪山上天气万变,木屋荒废许久、也没被风雪掩埋。
看这架势,大概是什么雪山隐者吧?
就像中原那些避世的武林前辈,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一心想要跳出三界红尘、只留侠名在江湖。
顾承宴将熊皮叠好放回屋内,出门后对着小屋揖了揖算是道谢,然后就冲大白马招招手:
“阿白,来。”
骏马嘶鸣一声,殷勤地凑上来。
顾承宴攀着马鞍,用右脚踩马镫上马,左脚肿得厉害、只能悬空。
没了熊皮子,他还低烧着,折腾这一会儿真有点冷了。
缩缩脖子,顾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