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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视为香饽饽,争得脸红脖子粗,转眼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抢了果子,让那些自诩精明的大人们如何肯甘心?

一时间,弹劾卫泓湙和镇国公府的折子如雪花般飘进赵焱的案头,每一个都语气激烈、言之凿凿,仿佛卫泓湙造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呵,这些人啊!”赵焱将又一封折子扔到地上,表情难掩厌烦。

“朕看要造反的不是卫小子,而是他们!”

一个个的,说得冠冕堂皇,看似一心为公,实则一肚子鸡鸣狗盗。

今日这个校尉人选如果不是卫泓湙,而是他们派系中的人,你看他们还闹不闹?

“食君之禄,却忠己之私,实在可恶!”赵焱仿佛气急了,猛地一拍桌子,将书案上的茶盏都震得咣当响。

宫人尽皆垂首不敢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夏沁颜靠着软枕,一手书卷、一手执棋,姿态十分懒散,与赵焱的气急败坏和宫人的战战兢兢形成鲜明对比。

“您自己尚且做不到的,就不要强求别人能做到,古人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边说边摇头晃脑,似乎心情很好。

“做什么怪样子!”赵焱无语,拿起另一封折子就扔了过去。

“朕如今这般都是因为谁?敢情朕累死累活,还被气个半死,你在这倒是悠哉悠哉,万事不过心?”

“谁让您是皇上呢。”夏沁颜头都没抬,却犹如头顶也长了眼睛一般,抬手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那份折子。

同时右手中的棋子落下,“将军。”

赵焱这才注意到她今日下的竟是象棋。

“你不是酷爱围棋吗?”

爱到几乎每日棋不离手,找不到对手,也要左右手互弈,就连那些大臣们都知道她是个“棋痴”。

因着最近她在含元殿出入频繁,赵焱见大臣时也不避讳她,倒是让她逮着空就找那些人下棋。

可惜没一个能在她手上坚持过两盘的。

赵焱对此是既骄傲又心酸,因为他水平更次。

除了一开始她不了解情况,和他下过两次之外,之后不管他如何明示暗示,她都不愿再和他下。

嫌弃浪费时间。

赵焱:……

怪只怪以往和臣子下棋,他们都会不着痕迹的让棋、喂棋,即便赢得艰难,可最终都会是他赢,所以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下棋水平很牛。

然后一遇到根本不知留情为何物的闺女,就完全原形毕露了。

“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人……”赵焱忍不住小声嘀咕。

夏沁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的重新摆盘,再次开局。

“最近发现象棋也很有意思。”

她落下一子,语气和动作都很随意,好似在闲聊。

“围棋强调棋手要有大局观和先手意识,高手下棋,都会有意落下看似不起眼的‘闲子’,设下各种陷阱。有的陷阱甚至要到中盘或是官子阶段才会发挥出作用。”

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围棋强调的是权谋,是政治。

它的下法,从来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强调做大做强、扩大影响力和已方的势力范围。

有时候双方会僵持不下,那就会产生“共活”。

“投射在朝堂上,就好比大臣们因为干不掉对手而互相做出的妥协,也像是您偶尔不得不做出的让步。”

因为要维持朝堂的稳定,因为即便是皇帝,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顺着心意来。

围棋不似象棋那般喜好厮杀,高手对决,经常棋盘看着还很空旷,但是胜负却已定——

当对方的势力范围形成时,这盘棋就已经结束了,即使他仍留有很大的空白处,那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所以强调的是谋定而后动。

“但是象棋不同,象棋棋盘中央有楚河汉界,对弈双方子力相同,就看谁能棋高一招,灵活调动车马炮来剿杀对方,故而一上来便是刀光剑影、相互攻伐。

小卒总是率先

被牺牲掉的,然后是车马炮,只要形势需要,任何一子都可以被扔掉。因为象棋上最重要的是那个‘将’。

不管拥有多少棋子或势力,一旦被‘将军’,那就只能推子认输。好比军事上的斩首行动,‘擒敌先擒王’。”

夏沁颜抬头朝赵焱微微一笑,“像不像那些老学儒们天天念叨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象棋,是个等级很分明的游戏,各个棋子之间的地位完全不平等。

老将在方格中只能上下、左右移动,活动范围十分有限。士、象负责护卫,车、马、炮、小兵则负责厮杀。

车走直线,马走斜线,炮打隔山,这是基本规则。

就像是现在的三纲五常,谁为主、谁为从,一早就定好了。

“您是主,他们是从,需要了,舍一个出去便是,何必为了他们让自己不痛快。”

夏沁颜扔出“炮”,目光重新落在棋盘上,仿佛在看着两军对垒,谁胜谁败,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赵焱看看棋盘,又看看她,良久无言,直到——

“我儿若为男子,定也能成一代明君!”

此话一落,殿内顿时响起好几道抽气之声,不过须臾,又都竭力压了下去。

德佑狠狠瞪了眼失态的宫人,转过头时,眼里同样带着惊愕。

皇上这话的意思……

难不成想效仿先帝?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荒谬感。

当初费尽心机、百般筹谋,才终于踹掉别人登上帝位,可是到头来,仍是要走上对方的老路。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

什么天意,不过是受人为努力谋划而来。

若是指望虚无缥缈的天意,她现在恐怕还只是个寄居在国公府、毫无依靠的表小姐,而不是如今这般人人敬重的长公主。

夏沁颜迈过含元殿的门槛,缓缓步下台阶,长长的裙裾逶迤在身后,所过之处,侍卫、宫人尽皆跪地俯首。

天地间,唯她一人独立。

她仰头望天,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她的眉心、颊边,让她看上去仿若被镀上了一层金辉。

梦幻、飘渺

,不染纤尘。

谁也不知道,此时她的心中又充溢着怎样世俗的愿望。

还不够啊,只是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

夏沁颜轻轻叹口气,仅仅是主持一个茶宴,就能招来这么多的非议,只能靠着册封卫泓湙才能转嫁矛盾。

那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她真正的目标,他们又会怎么样?

想必会群起而攻之吧?

就像当年对丰恂那般。

可惜啊,她没有那么天真,等着别人主动将位置传给她。

夏沁颜唇角慢慢上扬,低头继续往下走,视线在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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