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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尸体。

他连续躲了十多日,他太累了。

他觉得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明白小六为什么如此厌恶他,恨不得让他去死,他在东宫时,曾经也尽力想做一个合格的长兄;他不明白贵妃娘娘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杀他,他曾经分明视她如亲母;他更不明白父皇为什么默认贵妃一党刺杀他,甚至还愿意派出自己的亲信协助这些刺客,他先前竟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自己是父皇最宠爱的太子。

鹤声靠着墙,眼前昏暗,耳边响起劈里啪啦的吵闹,一只手恶狠狠抄起他身边的包袱,衣衫褴褛的男人眯着眼睛,仔细清点包袱里的银两。

那是他全身上下仅剩的银两。

男人似乎对里面的银子并不满意,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他娘的,晦气。”

男人似乎还有别的同伴,那人犹豫道:“咱们把银子都拿走,他会不会饿死啊?”

“死了就死了,本来就是贱命。”男人的语气满不在乎。

“死了刚好,省的麻烦。”

飘忽的声音落在耳边,鹤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雨水顺着眉眼滴落下来,带着血腥气,落到唇边。

他想。

算了吧,既然没有人想让他活下去,那他就去死吧。

活着太累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

他真的很困。

而且他太疼了,这样深的刀口压着布料,刀抹了毒,他现在意识恍惚,眼前一片黑,只能感到难以忍受的疼,像是千万虫蚁噬咬骨骼。

他还没有药。

此时云州所有的医馆定然埋伏了贵妃的人,他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算了吧。

他想。

你瞧,有这样多的人希望你死去。

街边的陌生人想让你死,你打小尊敬的贵妃娘娘想让你死,你看着长大的兄弟想让你死,连你最孺慕的君父都想让你死。

那你活着还有什么必要呢。

鹤声劝自己。

他低着头,此时已经瞧不清任何东西,他只是无声笑着,笑得眼尾殷红,肋骨发疼,双手按在地上,粗粝的沙渗入手上细密的伤口,他太累了。

那你就去死吧。

鹤声告诉自己。

这是个顶好的地方,除了城里流窜的泼皮无赖,没有人会记得这里,这是这座城最肮脏的地方,堆满了一切没有用处的废料。

老鼠踩着污水窜入洞中,乌鸦停在箩筐上,啄筐里的臭鱼烂虾。

这是被世人遗忘的地方。

他死在这里就很好,不麻烦任何人,甚至不需要人给他收尸。

他可以和这些臭鱼烂虾一起,慢慢腐烂,变成莹莹的白骨。

鹤声觉得这是件很划算的事。

就这样吧,他太累了。

他不想挣扎了。

鹤声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越来越黑,像沉入无边无际的深海。

“叮——”

步摇晃荡的声音。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

那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她手里提着兔子灯,柔和的灯光映着她苍白的小脸儿,眉黛青颦,眼梢微红,像碾碎的朱丹,几丝头发散散垂落下来,项颈瓷白,脆弱得一碰就散,像价值连城的青瓷。

那是长大后的秦晚妆。

鹤声一眼就认出来了。

*

“后来呢。”秦晚妆咬着果脯,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我猜一猜,后来,那姑娘是不是把小乞丐捡回家啦。”

“话本里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然后那位小姐定然和那个小乞丐成婚啦。”小猫儿仰着小脑袋。

脏兮兮的小孩儿也从被子里出来,怯声怯气地说:“当真把小乞丐捡回家了吗?”

鹤声轻轻应了声。

“小乞丐治好了伤便离开了,那姑娘后来也有了亲事。”

他轻笑,漂亮的眸子里却藏着点淡淡的难过。

“天黑了,往往,你该回家了。”鹤声道。

秦晚妆不大高兴:“可这若是在话本里,小乞丐就要求娶那位小姐的,小乞丐为何不求娶她呀。”

她不理解,很不理解。

救命之恩,怎么能不以身相许。

通常的话本里都不是这样写的!

这样不行!

“为何——”鹤声轻声喃喃。

大抵是因为那小乞丐太害怕了。

他害怕自己流离失所,终其一生都落不得安稳。

他害怕他的小姑娘受他拖累,不得善终。

那个小乞丐想。

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堂堂正正站在祖庙,受封加冕,他就带着天底下最珍贵的琉璃美玉,给他的好姑娘下聘;他就召集天底下手最灵巧的绣娘,让她们为她的好姑娘绣独一无二的霞帔;他就给她最盛大的结亲礼,教她成为天下人都羡慕的姑娘。

如果有那个时候。

他就带她去天底下所有地方,带她去看最壮阔的山崖,带她喝最香甜的美酒,带她去大漠、去草野、去最繁华的城池、去最瑰丽的山谷。

可是小乞丐很没用。

小乞丐甚至没办法让他的姑娘活着。

小猫儿久久等不到答案,就开始不高兴,小爪子扯扯他的袖摆,巴巴地问:“为什么呀。”

“因为小乞丐是个懦弱的人。”鹤声揉揉她的长发,清澈的桃花眼这时显得有些黯淡,“他太懦弱了,他不敢向那位小姐提亲。”

“啊——”小猫儿拧着小眉头,真心实意为小乞丐发愁,“这样不行呐,小乞丐应该再勇敢一点呀。”

第34章 阿桥

草木扶苏, 枝叶招摇。

昼光跳跃入窗,把小猫儿漂亮的眸子映得愈发干净清亮,她对着铜镜瞧里面的自己, 开心得弯了眉眼。

“左边一些呀,漂亮哥哥。”秦晚妆看着她的金丝步摇, 晃晃小脑袋, 步摇也跟着一晃一晃, 发出清泠的脆响。

鹤声把步摇摆正了,又拿起梳子为她梳耳后的碎发,瘦长清白的手指穿发而过,鹤声低着头,目光认真又细致。

凉凉的指尖不经意触上耳根。

小猫儿眨眨眼睛。

哎呀,漂亮哥哥的手怎么这样冷。

“漂亮哥哥, 你是不是生病啦。”秦晚妆问。

鹤声微微抬头, 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曾。”

“可是你的手这样冷。”秦晚妆伸出小手去抓鹤声的手, 斩钉截铁,“漂亮哥哥,你就是生病了,你应当喝药呐。”

还没等鹤声出声,她从小椅上爬起来, 眸子亮晶晶的,颇有些欢欣:“我、我有药的,我有许多许多药,我可以分给漂亮哥哥。”

她端起桌案上的瓷碗, 献宝一样捧到鹤声面前。

“呐——”

“都给你, 漂亮哥哥好好喝药, 手便不会冷了。”

鹤声瞧着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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