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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下了学,潘垚回到家便去洗了头发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裳。
潘家是以前传下来的宅子,堂屋亮堂高挑,青砖木头瓦片,房间也不少。
潘垚就曾和潘三金戏说过,咱老潘家祖上也算阔过,惹得潘三金哈哈大笑。
潘三金和周爱红都是会过日子的,专门收拾了间屋子做洗澡房,前些日子,潘垚拉着他们去市里的百货大楼买了洗衣机,东芝牌的,有两个桶,左边洗衣服,右边甩干。
虽然没有以后单筒的方便,不过,它已经很便捷了,简直是解放了周爱红的双手。
“今天你大荣叔和梅子婶婶回来了。”
下了雨,天气有些湿冷,周爱红又去陈家说了好一会儿话,回来得迟了,也不多煮饭,准备将馒头炊一炊,再煮一碗榨菜肉丝汤来作配。
“将就着吃一吃,明儿妈再做好吃的给你尝尝。”
“这就很好吃呀。”潘垚坐在饭桌旁的长板凳上,脚丫子一晃一晃,闻着馒头的香气,微微眯眼。
她可不是说好听的,真的好吃,大馒头松软,还没有咬下,便能嗅到粮食的香气。
五谷杂粮,最能抚慰人心。
咬下一口,馒头虽然没什么味道,却能越吃越香,到后头有一股沁甜。
和榨菜肉丝汤一搭配,就更美味了!
斜桥牌的榨菜,半包就能煮一碗汤,肉汤咸香,再放几朵新鲜的菌菇,肉丝嫩滑,汤汁鲜美,她能一气儿地喝一碗!
“婶婶叔叔没事吧。”潘垚咬下一口大馒头,特别关心那工资,“钱拿回来了没?”
“拿回来了,拿回来了。”周爱红满眼是笑意,虚虚点了点潘垚脑袋,“你个小财迷。”
“不是财迷。”潘垚护短,“咱村子里的,吃啥都不能吃亏,给人做白工,这事儿没门!”
“是是。”周爱红好笑。
那煤矿主做挖煤这门生意,买卖人口,视人命如草芥,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说来,他的矿上以前也出过意外。
之所以会走上买卖人口,那也是因为出了事,被家属闹上门,他要赔一笔钱,觉得不划算,这才盘算起了人口买卖。
等干上几年,拿一笔小钱将人打发了,也算安抚人心。
要是出了事,人往地下一埋,谁知道是他这儿出事的?
“被判了枪毙,吃枪子儿呢。”周爱红小声,“那高小飞也没好过,听说被判了二十年,今儿早上,高家那边还来了人来说情,哭着喊着跪着,叫你梅子婶婶他们留情。”
潘垚瞪大了眼睛看去,不放心了,“没留情吧。”
“没!人老太太拎着扁担,三下五除二,就这样挥挥几下,把人都给赶跑了。”
“威风!”潘垚咬着大馒头,伸出大拇指夸赞,“老太太威风!”
可不是威风么。
周爱红想起那情景,还由衷地佩服老太太。
明明是小脚老太,拎着根扁担,横眉冷竖,脚步颠颠,口中喊着呔,吃她老太一棍,生生耍出了大圣的气势!
贼威风了!
……
第142章
被周爱红说将一根扁担舞得贼威风的高玉姣, 赶了那糟心的亲戚,不用客气,不用做面子, 该骂骂,该撒泼撒泼,该咒咒, 顿时神清气爽, 精神抖擞。
因儿子和儿媳妇被自家亲戚坑害的郁气都散了一大半。
她喟叹一声,心满意足, 怎一个舒坦了得!
果然, 这世界上, 只要自己肯发疯,不痛快的就得是旁人!
到了第二日,高玉姣找了村子里杀猪的力柱大叔, 操刀将家里养到两百斤的大猪给宰了。
杀猪褪毛,剜猪心猪肺,清洗猪下水……
猪血也不能浪费, 大大的搪瓷盆装一盆,回头再搁一些盐巴和醋,冷水里一煮, 就能成血旺。
因为杀猪,陈家小院忙活得热闹。
老太太捻了捻大肥猪,满意地点头。
她使唤儿子过来, 将肉往箩筐里装好, 殷殷交代,“这猪大头,还有这两蹄髈, 再割一排的猪扇排……都给小大仙家送去,晓得不!”
“人可是救了你和梅子,没点表示怎么成?”
陈大荣挠了挠脑袋,“我和梅子给了她红包,她不收,说乡里乡亲的,梅子还和爱红要好,还说自己得喊一声婶婶,没有收红包的道理。”
推来推去不好看,见潘垚坚持,陈大荣和高娟梅也就作罢。
他们瞧出来了,潘垚是真心的,不是客气。
憨!
难怪被人拐着卖了!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剜了自家儿子一眼,没好气道。
“她喊你们一声叔叔婶婶,不收是她厚道,人好,咱还能啥都不表示了?这像什么样了!”
“就半头多的猪,不值当什么,古话都说了,礼轻情谊重嘛,只管送过去,要是还不收,你就说,就说——说是你们这做叔叔婶婶的,疼爱侄女儿的!”
“……放心,给你们也留着一些了。”
“啧啧,瞧你们这瘦的哟。”高玉姣看着陈大荣,又回头看在井边洗猪下水的媳妇,第一遍用草木灰,第二趟用淀粉和油,一遍遍搓,直到没有了脏污。
她老眼里闪过心疼,鼻子一酸涩,险些又要掉下泪来。
高玉姣吸吸鼻子,不想让自己这样不争气。
哭啥,哭了掉福气!
人小大仙说啥来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经了这么一遭大难,一定否极泰来,只盼以后的日子啊,太太平平的。
“剩下的肉我拿去烧一烧,好好地给你们做一份线面,再搁两个大鸭蛋,压压浪。”
鸭蛋在A市可是好东西,谐音压浪,出远门或是久归的人都得来一碗猪脚线面,上头再搁两个剥得光光滑滑,不带一点磕巴的大鸭蛋。
压浪压浪,从此人生无浪。
顺顺遂遂,平平安安。
“哎!”陈大荣一个矮身,扁担搁肩,一个起身,前后两个箩筐晃悠。
他手一抓箩筐的尼龙绳,找了找重心,扁担立马便稳住了。
虽然陈大荣担得稳当,高玉姣瞧了几眼,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一个摆手,小脚颠颠跟上。
“算了算了,你嘴笨,我还是跟着你一道去瞧瞧。”
“娘,你就是太操心。”陈大荣一边走,一边笑道。
“有娘操心还不好?这是福!”
陈大荣沉默了,随即裂开嘴,笑得露出一口牙,“对,有娘操心是福气,以后啊,劳烦娘要一直操心,操心到儿也成大爷,牙齿稀疏了。”
“美得你!”老太太顿了顿脚步,侧头看去,“不去外头闯了?”
“不去了,”陈大荣脚步不停,“就是去,那也就在咱们市里,经了这么一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