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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钮祜禄氏的身子从头到脚都是凉浸浸的，她咬牙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 适才从银针底下泛出些许黑水来, 这便算是挺过来了。
太医连忙再次俯身上前将银针依次拔出, 宫女帮钮祜禄氏擦去热汗, 复又将娘娘扶起来, 给她灌下一碗汤药。
钮祜禄氏勉强能够说两句话了，先是虚弱的跟太医道谢，随即示意奴才给赏钱和送太医出宫。
打开门外头北风潇潇，太医接过赏钱神情倦怠。
“还是请太医暂且先替皇后娘娘瞒着些。”
“请放心，微臣不敢多说什么。娘娘的身子只要是挨过今年冬天，说不准能有好转。”
太医微微颔首，瞧见皇后身子里毒素发作时痛苦的模样，哪怕是他这个不相干的人也瞧着心疼。
“有劳您了。”宫女目送太医离开，随即转身将房门合上。
“外头是什么味道，怎么这样香？”
钮祜禄氏彼时已经坐了起来，宫女给她擦完身子换了身干净的里衣。
“回皇后娘娘的话，今儿蒙古进贡的鹿肉进了宫，各宫各殿都在烤着吃呢。咱们景仁宫也烤了一块，请娘娘尝尝。”
小宫女捧着金碟子走上前，里头不过只有巴掌大小的鹿肉，烤的极为焦脆，仔细瞧上头还冒着油花呢。
钮祜禄氏这些日子吃的都是药膳，已然许久没有吃到一口荤腥了。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块来，喂到嘴巴前头却只觉得一阵恶心。钮祜禄氏苦笑了一声，将鹿肉复又放下。
“本宫闻起来便没了胃口，万岁爷赏赐的那些还是你们自己分着吃吧。”
蒙古鹿肉最是新鲜，一年也难得有几头。宫里头的主子都吃不够，钮祜禄氏如此大方径直都赏给了奴才们。
然景仁宫的这些奴才们听完却并不那么高兴，她们跟着这位主子也有年头了。从前钮祜禄氏性子跋扈她们心里头恨得牙痒痒，可如今瞧着她一点一点的变好了对她们也不再苛刻，这些奴才们心里头心疼起她来了。
将心比心，一个天之骄女眼下落得如斯境地，实在叫人觉着可怜。
“瞧你们一个个的耷拉着脸像什么样子？”钮祜禄氏轻笑道，反倒是她一个将死之人来安慰她们了。“太医不是说本宫身子挺过冬天就没事了吗？不必提前替本宫哭，否则真到了那一日岂非没有眼泪了？”
钮祜禄氏这话说的颇为坦然，好似她一点都不惧怕死亡似的。
宫女们低眸，齐刷刷的抽了下鼻子。
“都给本宫乖乖去吃鹿肉。”钮祜禄氏再次吩咐了一句。
“是。”
宫女们听话颔首，转头去外殿烹制鹿肉。只是这肉还没烤熟，外头传来通报。
“佟贵妃求见皇后娘娘。”
钮祜禄氏听罢一时抿唇，她如今是断然不想见人的。不过景仁宫里头的人哪里拦得住佟佳氏，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佟佳氏已然走了进来。
一打眼瞧见的便是宫女们围着火炉在廊下烤鹿肉，鹿肉的香味钻进佟佳氏鼻子里头，叫她略微蹙起眉来。
皇后分得的这一块比她那块要大些，这原是合乎礼制的规矩，然于佟佳氏而言，却又成了她的怨气。
若非她当时被定妃摆了一道，眼下做皇后的应当是她，怎么可能轮得上里头那个病秧子。
钮祜禄氏的身子听说已然快不行了，将死之人还偏要站着凤位不放，实在过分。
“给贵妃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她身子不好，今儿个没法见您。”
景仁宫的掌事姑姑走上前，客客气气将佟佳氏拦在廊下。
“皇后娘娘既然身子不好，怎么还吃起鹿肉来了？本宫倒是觉着，皇后娘娘是故意不想见人吧。”佟佳氏扫了一眼那鹿肉，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本宫是来给皇后送账目册子的，上个月宫里头的开支总得要禀报不是？”
眼下钮祜禄氏卧病，定妃不乐意管事，这打理六宫自然就成了佟佳氏的差事了。她倒是管的十分尽心，这几日耍尽了风头。
“账目册子奴才待会交给皇后娘娘，若有什么不妥的奴才再传达给贵妃。”掌事姑姑作势要接过那册子，却被佟佳氏紧紧握在手心里头。
佟佳氏在人前始终温柔和气，她不乐意放手，嘴上说的话却很是软乎。
“皇后娘娘为何不乐意见本宫呢？本宫实在想念的紧，既然能吃鹿肉想来也是没有大碍的吧。”
“这鹿肉……是皇后娘娘赏给奴才们吃的，贵妃娘娘您误会了。”掌事姑姑为了叫佟佳氏先离开，只好说实话。
佟佳氏略微蹙眉，低眸看向那一片鹿肉，已经快要烤熟了。
“皇后娘娘对奴才们还真是大方的紧。”
“奴才能有皇后娘娘这样的主子是奴才的荣幸，贵妃娘娘，您还有旁的事吗？”
掌事姑姑颔首，示意佟佳氏可以松开手了。
佟佳氏再也隐藏不住内心的情绪，勾唇冷笑了一声。她松开手，眼瞧着那账目册子落在掌事姑姑手中。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好勉强皇后娘娘出来见人。本宫先走了。”
佟佳氏抿唇，转身离开。而她身后的太监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一只腿绊倒了火炉上的铁架，那整块鹿肉尽数跌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
佟佳氏故作愠怒，瞪向那不懂事的太监。
“贵妃娘娘恕罪，奴才奴才并非是故意的啊，奴才只不过是走路时不当心。”
那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跟什么似的。
“你叫本宫恕罪有何用？这肉是景仁宫的，你应当叫这位姑姑饶恕你才是。”
宫里头的奴才们哪有三六九等呢，哪怕你得脸些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玩意，没有互相求恕罪的道理。
掌事姑姑听了佟佳氏这话，一时忙摆手。“不打紧的，想来公公也并非故意为之。”
“既然姑姑饶恕了你，你便起来吧。”佟佳氏转眸看向掌事姑姑，面上带着笑意。“你看本宫手底下的人年轻，毛毛躁躁的没个分寸。你这块肉也不能吃了，本宫这就叫他们拿下去喂了狗，省的碍你们眼。”
掌事姑姑嘴巴动了动，其实只是落在金砖上而已，待会切掉表面薄薄的一层，里头的还能吃。
她没想到佟佳氏做的这么绝，居然要直接带走。
“不必劳烦……”
“好了，你也不要再跟本宫客气。等日后本宫再得了好的，找机会定会再还给你。”佟佳氏笑着摇头，转眸给了那太监眼神。
太监忙不迭站起身将鹿肉裹起来，丝毫不等景仁宫的人反驳。
“本宫还有旁的事，就先走了。”佟佳氏扬唇轻声道。
掌事姑姑和其他宫人们都咬着后槽牙，默默的望着佟佳氏离开景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