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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柏楠紧咬下唇。
“我就不该允许你参加比赛,看看你把?身体搞成什么样了?我要是早点发现,碰都不会?再?让你碰机器人!”
“所以我才瞒着你。”
“明?天办住院。”蒋玲烦躁又不安地抓着头发,紧绷的声线释放出一个信号,就是她随时都可能破裂,“我联系了你爸,让他安排你住院治疗,学校那边我先给你请了两周假,不够再?续,我还转告了带队老师,比赛你去不了,让其他人……”
“你给带队老师打电话?了?”
“打了。”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林柏楠,你再?说一遍?”
“这是我的事,你无权替我做决定!”林柏楠握着轮椅手推圈的指节泛白,冲口而出。
被顶撞了,蒋玲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林柏楠从小算不上嘴甜乖巧,但如此直冲的语气,她还是头一次听到。
雾气在她的眼?眶中渐渐凝聚,同时,名为“理智”的那一根线也崩坏了,她歇斯底里道:“你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叛逆!你跟那个卖破烂的店里不三不四的男人学坏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不务正业的事!”
……卖破烂的店?
……不三不四的男人?
林柏楠一滞,倏尔,眉眼?间腾起怒意:“那是一家卖老唱片磁带光盘的店,跟破烂不沾边!还有,那个男人是店主,是弹吉他的音乐人,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解释的话?蒋玲听不进耳朵,她瞪着林柏楠冷笑:“呵,林柏楠你长能耐了,知道和你爸、和卢文博沆瀣一气了!”
“学吉他是见不得人的事吗!”
“学吉他能帮你进入大学吗?能助你学成机械吗?还是你想跟着那个男人去街上卖艺,在面前摆个碗靠路人施舍的几块钱养活自己?我从小就教育你,贪图消遣娱乐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白白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你倒好?,前脚吉他,后脚机器人,净搞些?毫无意义的名堂!”
“……”
登时,他的心?间掀起一阵寂凉。
外界的冷落与否定已经令他千疮百孔,没想到,最?刺痛的伤害竟来自自己的母亲。
眼?底涤荡起绵长的悲伤,林柏楠讥笑道:“代价?对!代价就是吉他让我暂时忘记了沉重的现实,代价就是机器人让我明?确了理想并对未来多了一丝期待。”
“可笑的美化!”
“随你怎么想。”
“林柏楠,好?好?跟妈妈说话?!”
“……”极具压迫性的一句话?,用身份绑架并且压他一头,林柏楠深深地闭眼?,发问,“妈,到底是我的兴趣爱好?一文不值,还是你认为我除了学医以外的一切一文不值?你现在秋后算账,搬出我学吉他的事,不就是想让我妥协去学医吗?你想明?天起把?我关进医院,不也是为了阻止我去参赛?”
“……”
一语中的。
被揭穿了,蒋玲的脸色有些?难堪,却嘴硬不肯承认:“不许恶意揣测妈妈的想法。”
她起身,拿上手机,话?语中掺着命令的味道:“回房间收拾住院所需用品,褥疮发展到后期很难根治,你没必要因?小失大,弄坏了身子。参赛的事免谈,反正你也不会?被机械专业录取,趁早死了这条心?,学医才是你的归宿。”
“……”
窒息感彷如潮水漫了上来,逐渐没过林柏楠的口鼻,吞没他如履薄冰的理性。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对着蒋玲的背影质问:“你为什么不能像爸一样支持我?”
蒋玲头也不回地说道:“因?为你们没有家族荣誉感,但我有;因?为你们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我不是;因?为你们过于理想化,但我知道现实的残酷;因?为……”
“强人所难。”
没等?蒋玲说完,林柏楠冷冷地截断。
蒋玲脚步一顿,扭回头来,愤怒在眸子中喷涌而出:“……你说我强人所难?林柏楠,我给你的自由?还不够吗?你去医疗器械企业实习,我哪一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老早就知道你偷学吉他的事,我阻止过你吗?”
“你不干预这些?小事,好?像给了我什么恩惠似的,不就是想让我在最?后关头听你的?”
“林柏楠!”蒋玲怒气填胸,“我看我就是对你太纵容了,才惯得你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
“……”
那一刻,少?年不再?对内心?深藏的痛苦装聋作哑,这些?年埋藏的负面情绪全然倾巢而出。
他冲蒋玲口不择言:“你打着爱护我的旗号限制我的自由?,让我受限的到底是轮椅还是你?小时候,你教育我,说儿时交朋友没有意义,所以我才瞧不上家属院里那些?和我年纪相仿的孩子。你说玩玩具不如背单词,不如读唐诗,你也只在我七岁生日那年给我买过一个高?达机器人,我连个玩具都没有,所以才想骑别人家的自行车……”
“别说了!!!”蒋玲带着哭腔尖叫。
千禧年那个雪天的惨痛记忆朝蒋玲伸出了利爪,在她的心?口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第85章 自私
林柏楠喘息声深浅不一, 小鹿眼潮湿,却始终没有眼泪落下,他呢喃:“妈, 我不止一次说过我不想?学医, 我讨厌医院, 可你一次也没问过我为什么?”
“……”蒋玲不敢碰触这个话题。
“因为我讨厌硬邦邦的医用床,因为我讨厌能在?我鼻腔里残留好久的消毒水的味道, 因为我讨厌住院部走廊整晚亮起的灯让我无法熟睡,因为我讨厌每次进医院就能想起过去……”稍作停息, 再次开?口,林柏楠的声音颤抖地失了音调,“妈, 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一整天盯着天花板看的人是我, 打吊瓶打到浑身水肿的人是我,从头到脚扎针扎几十根的人是我,被医生用刀子划开身体的人是我……”
“胡说!你根本不是那么脆弱的孩子!”
“我那时?才五六岁,我会害怕,会留下心理阴影, 这是我讨厌医院的真正?原因……”没想?到蒋玲的第一反应是驳斥他, 林柏楠苦涩地笑了,“与其说讨厌, 不如说恐惧。这些我从来没跟你透露过,我不想?你更操心,不愿你更不好受。我考虑了你的感受, 可你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只在?乎你想?要的……”
“……”
一席话直击蒋玲的灵魂,她说不出话来。
她倍感自己作为一名母亲是失职的:当年, 没有保护好儿子,让儿子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如今,没有透彻了解过儿子内心的所?思所?想?,也没有察觉儿子生了褥疮。
负罪感即将要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