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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楼。

秦纵立于城墙之上。

若非寒风能吹动他的发丝,杨佑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尊雕塑。

士卒尚有轮休之时,可少年将军却几乎三天不曾合眼。

他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傲然与坚毅,却目带担忧地遥望西方。

那是州牧府所在的方向。

杨佑看着秦纵的神情,顿时了然。

这三天,他尚且能借着巡视东城区的机会,与姜木见上几面。

而秦纵,待在东城楼中,还不曾回过州牧府。

平日里也就罢了,但杨佑也是知晓的,每到冬日,楚霁的身体便格外孱弱。

往年在盛京,姜木都几次要束手无策。

杨佑走上前去:“秦将军,若是担心,便先行回州牧府吧。风雪已停,我一人足以应付。”

秦纵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朝着杨佑一拱手,随即几步便跳下城墙。

奔往他心之所在的方向。

第七十章

秦纵一路踏着残雪。

他一身黑衣, 脚尖轻点,无半分囹圄于积雪的模样,反而轻巧极了。

仿佛他合该斗霜傲雪, 是纵横于雪虐风饕中的狼。

州牧府前,厚重的朱色红门大敞着,纪安正指挥侍从扫雪。

府内虽称不上仆从数百, 但也还算是人手充足。是以,这几日州牧府院内门前的大雪都是纪安组织着府中侍从在清扫,并未再动用沧州府军。

“秦小将军可算是回来了。”纪安瞧见秦纵的身影,连忙迎上去。

纪安的语气带着欣喜, 也带着焦急。

秦纵见此,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若楚霁真有什么大碍,纪安定然要守在他身边, 而不是这样从容指挥着府中事务。

“大人在房中吗?”秦纵脚步不停, 点头示意后边走边问。

可怜纪安的小短腿哪里跟得上秦纵,只得匆匆回了一句:“在的,但是……”

他话还未说完,秦纵就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但是,少爷在泡药浴啊!

纪安紧赶慢赶地又追了几步, 好不容易在转角处看见秦纵的一片衣角, 偏偏有侍从凑上来询问府中的事务安排。

眼瞧着是肯定追不上了,纪安只得勉强扶着双膝, 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

少爷和小将军的那些事情,旁人不知道, 难道他小纪安还不知道“少爷的那个朋友就是他自己”吗?

秦少帅变成了楚家的小少爷, 小少爷又变成了少爷的秦小将军,以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呢!

我那么大一个小少爷, 啪的就没了……以后也许都不会有了。

旁的倒是无所谓,就是大少爷和二少爷那里,他可顶不住。

只盼着秦小将军能自求多福了,纪安不由得朝着秦纵衣角消失的回廊处投去带着些同情的目光。

松软的雪地被踩出细碎的声响,秦纵来到楚霁院中。

院子正中有一条清扫出来的小道,道两旁是堆积的残雪。

院内并无侍从当值,应当是被临时抽调扫雪去了。

他伸手轻扣房门:“楚楚,我回来了。”

可等了半晌,也不见门内传来丝毫的动静。

秦纵忽的心头一紧,右腿聚力,一脚踹向房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并未上锁,碰撞在里头的墙壁上倒发出一声巨响。

他来不及细想,门打开的瞬间便冲了进去。

屋内春日般的温度让秦纵微微愣了神,随之而来的是清苦的药香。

虽然浓重,却并不酸

涩,与楚霁身上的味道极像。

书房内并未坐着秦纵熟悉的身影,里间的卧室亦空无一人。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炭火微红,偶尔发出火星炸开的啪嗒轻响。

一道本该折叠着的紫檀云石围屏展开,将里屋的空间再次分隔。

屏风的木胎以大漆髹饰,正面的屏心为云石材质,天然形成的黑白纹理恰好晕染出江山万里,雅致清贵间又透出恢弘气势。

与楚霁其人,如出一辙。

意识到这屏风的作用,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莽撞,秦纵慌乱地向后撤出几步。

他刚走到房门口,还未来得及退出房间,就听得里间传来声音。

“是纪安吗?”

这声音与楚霁往常惯有的清亮不同,带着些沙哑,却透出恰到好处的慵懒与软绵。

“是我。”

秦纵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出声答道。

屏风里头安静了半晌,只有水波皱起时的微漾。

那人似乎在思考“我是谁”。

楚霁原本正在泡着药浴。

他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既然汤药喝不下去,总得试试旁的法子。

府中虽没有能用以退烧的药浴方子,但先前姜木配制给他预防风寒的方子却有。

他本就是冬日里的风寒侵体才导致的高热,大约也是有些共通之处的。

这两日他都在泡这药浴,果真觉着好了不少。

高热虽不曾退下去,但也能稍稍进食些温补的粥或汤。

这药浴似乎是带着些安神的效用,蒸腾而上的热气让他昏昏欲睡。

因为一早就交代了纪安一个时辰后叫他,楚霁便任由睡意昏沉,倚靠在木桶边缘,进入了久违的黑甜的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木门与墙壁的碰撞之声将他吵醒。

隔着小书房与屏风,这声音并不刺耳。

只是他向来觉浅,睡不了多安稳,稍有些动静便醒了过来。

神思倦怠中,他听见了脚步轻响,这才以为时辰已到,是纪安来唤他。

未曾想,那脚步竟然渐渐远了,故而才出声相问。

那回话的声音显然不是纪安的,却也分外熟悉,带着让他放松安稳的力量。

可这声音的主人倒是恶劣得很,只回一句“是我”。

楚霁慢腾腾的睁开双眼,琉璃色的瞳孔笼着一层薄雾似的惺忪朦胧。

他下意识地转头,却被挡住了视线。

这时,他被高烧与睡意搅乱的思绪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有一道屏风啊。

外头那人当真恶劣,竟然不再说话,叫他无从分辨。

他天性敏感,感受得到那人并无恶意。

因此,他仅剩的思维只允许他想到这个。

楚霁想起身去一探究竟。

他手刚扶住木桶边沿,却不想双腿无力,骤然跌回木桶之中。

秦纵原本站在门旁,唇瓣抿紧,耳尖上带着些几乎要滴血的红,瞧着当真是乖顺极了。

里间却突然传来凌乱的水响和楚霁的一声惊呼。

他顾不得其他,疾步冲进屏风之后。

四目相对时,秦纵几乎忘记呼吸。

屏风之后的小隔间里点着昏黄温煦的灯光,氤氲的纯白雾气里,秦小将军只觉辞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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