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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情绪都是苍白:“你应该比我清楚。”
再之后他和沈雨的对话已经在记忆中模糊。因为那都是不重要的、不必要的失控争执,争吵的对象已经不在,再怎么吵也吵不出什么结果。
宋舒消失后,宋忱在沙发上枯坐一夜,第二天早晨仍照旧去上班。
事情很多,会议也很多。
以前他在忙的时候会牵挂着宋舒,想宋舒有没有学习,有没有吃饭。
这样牵挂着一个人也是会很烦,因为宋舒不受控制,总是能给他弄出很多麻烦事。他需要放下手上的工作去处理,又在处理当中体验着作为哥哥的感受。
从小到大,宋舒只把他当哥哥,然而他这个哥哥却当得十分不合格。
最后一面也表现得如此糟糕。
有些记忆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宋忱除了处理工作事务,其他时间段都浑浑噩噩,他无法入睡,入睡后也经常会惊醒——听到客厅的哭声。
穿上鞋出去,看见的只有空荡荡的沙发。
宋舒最喜欢躺在上面打游戏,也喜欢趴在沙发背上偷看他在厨房做饭。
宋舒也是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在哭吗?
宋舒不在,家里总是要安静些的。明明之前一个人住时也很安静,宋忱现在却有些无法忍受这样的安静。
他坐在沙发上,学着宋舒那样躺下。
他骨架和身高都比宋舒大,这样躺着终究是不舒服的。
手指拂过沙发,感受着每一寸,似乎宋舒还在身边。
闭眼片刻,宋忱起身点燃一支烟,又想起宋舒不喜欢烟味,自言自语地去了阳台。
宋舒不喜欢他抽烟。
宋忱将烟夹在指尖,望着天空,待烟燃尽烧灼到手指,他才低头,窸窣着将烟灰抖落。
然后看见宋舒养的多肉。
说是养,但宋舒从来都不浇水。不浇水却又疼爱得很,时不时想起来就会去阳台看看,美滋滋地和他说,看,我养得好吧?
很霸道,明明都是他在养。
宋忱伸手。
在将最后一片多肉瓣拔下来后,宋忱才猛然清醒,呼吸急促。
很不冷静。
他在想什么?多么可笑的想法。
用拔掉宋舒喜欢的多肉作为威胁,宋舒就会回来?
宋忱想自嘲地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这样的表情。
他用手指捂着眼睛,指缝尝到了点湿意。
……
多肉最后还是种了回去,只不过分了很多盆。
宋忱照常上下班,某天在楼下又见到一只猫,是一只很黏人的长毛橘。
大概是流浪的,也不清楚从哪里跑过来,出于不明朗的想法,宋忱收养了这只长毛橘。
他的猫毛过敏不算严重,他把橘猫养在宋舒的卧室里,偶尔戴着口罩去看猫。
猫猫很活泼,也很贪吃。
只是宋忱每每看到都会想,如果宋舒在,一定会很喜欢。
宋舒小时候也是养过猫的,也是从路边捡的流浪猫。
宋舒,松鼠。
姓名谐音如此,人也是如此。就像松鼠这类小动物一样胆小,还喜欢囤粮似的往家里捡东西。
怕爸妈不同意,宋舒当时是把流浪猫偷偷养在花园里,还央求着他在网上买猫粮猫砂和各种宠物用品。
宋父宋母管宋舒管得严,宋舒只有攒的零花钱。宋舒把他的零花钱全给他了,让他偷偷买了带回来。
其实不用偷偷,宋父宋母早就知道了流浪猫的存在,只是没去揭穿。
他们管宋舒管得严,却也不会过分干涉宋舒的决定。在宋父宋母眼里,宋舒是个独立的小大人,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上高中的他周末买了猫砂猫粮拿给宋舒,宋舒欢欢喜喜地喂了两天。
再见面已经是一周后,宋舒蹲在小花园里,用棍子在泥土上乱画,他去问,宋舒才慢慢站起来说,猫死了。
然后眼眶快速变红,含着包眼泪,扁嘴和他又说:“哥,猫死了。”
他应该是揉了揉宋舒的脑袋,宋舒抱着他嚎啕大哭,哭着说再也不养猫了。
彼时的他尚未明白失去的意义,也不能理解宋舒为什么哭得那么厉害。
只是一只猫。
他长在没有人情味的家庭里,父母太早去世,留给他的只有一张冷冰冰的黑白照。
他高一,已经一米八几,才六年级的宋舒还像个小萝卜头,很脆弱的小孩,哭得鼻尖很红。
后来也把他也哭进医院。
因为猫毛过敏。
第一次过敏有些严重,宋父宋母大半夜起床把他送医院,宋舒也被吵醒,抓着小被子说也要去。
宋父宋母拗不过宋舒,只好把宋舒也带着。
过敏得快休克,他躺在病床上输液,宋舒抱着小被子坐在旁边抹眼泪,眼睛都哭肿,“我再也不养猫了,哥,你不要死……”
再后来,也是那次过敏,宋舒紧张得不行。
有些事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宋舒却一直替他记着。
这些记忆都是片段的,时不时会冒出来。走路、吃饭,睡觉,喝水……只要活着,就好像宋舒还在他身边。
日子一天一天过,他养的小橘也长大,掉毛也多。又一次因为过敏去了医院,宋忱坐在医院外冰冷的长椅。
又想起宋舒。
宋舒不喜欢医院。
冰冷的手术室,里面曾经躺着宋舒的父母。
当时宋舒也是这样坐在长椅上,不安地等着手术结束,他站在宋舒身边,陪着宋舒等待。
他能听到,宋舒一直在小声祈祷,有些哽咽的,却还是止住眼泪,频频看向手术室。
最后医生出来,抱歉地对他们摇头。
宋舒其实很少哭。
他猫毛过敏时,宋母曾经掩唇笑着对他说过,宋舒是个很坚强的小孩,哭得那么厉害,大概是太在乎他。
宋舒哭起来没有声音,眼泪颤抖着连成一条线掉落,空气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宋舒衣服上阳光的味道。
同样是车祸,带走了宋舒父母。
他抱住宋舒。
怀抱收紧,心脏都似乎发生可怕的共振,将没有血缘的他们紧紧相连。
“哥…、哥…”
宋舒哽咽着一声一声喊他:“我讨厌医院,讨厌这里。”
他抚着宋舒的后背安慰,摸到那单薄的肩胛骨,脸上也有了点湿意。
“别怕,哥在呢。”
宋舒像是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港湾,放声大哭。
……
“患者宋忱在不在?”
医生的声音打断宋忱的思绪,他站起身,听着医嘱,拿了药走出医院。
秋天过去,已经是冬天。
他还是会想起宋舒。
想起是好的,他要想,要时时刻刻念着,责怪自己那天为什么下楼,为什么不守着宋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