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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的事你先看着。”

细柳无声点头。

曹小荣脚下踩着风火轮似的,赶紧领着一帮子宦官去了,李百户站在细柳身后,小声嘟囔:“咱们又不是大理寺的,留这儿查案子么?”

他说着,往那尸体边走了几步,俯身一掀白布,脸色一下青白交错,转过身就干呕起来:“娘的!这脑袋都摔烂了……这老头没事干嘛往栏杆边上凑,这么一下,全身骨头都碎了吧!真是造孽!呕……”

那姓秦的官员听见这话,立马抬起来一张悲怒交加的脸:“你怎敢对我老师不敬?!”

李百户:“……大人您听卑职解释。”

那姓秦的官员却受不得一点刺激,稍微一句那么不显悲痛的话在他看来都是罪大恶极,别看他是工部文官,他年轻,又天天跑工事,袖子一撸,也是很有几块腱子肉的,身边几位同僚一时没拉住,他已恶狠狠地朝李百户扑去。

李百户瞪圆了眼睛,被他抓住衣领就是一拳头砸过来,一只眼睛顿时红肿起来,但他别说还手,腰间的刀都没敢拔。

哎等等,刀?李百户发觉自己手还空着呢,怎么听见抽刀声了?一低头,霍,他的刀已经到了姓秦的大人手里,李百户连忙往后躲:“大人!卑职真的没那个意思!”

匆忙中不防一脚踢到了什么,李百户转过脸,哦,是放置尸体的那张春凳的一只腿儿,他这一脚让春凳挪了位,尸体在上面一个晃动,险些掉下去。

冷汗一滴顺着帽檐落下,李百户再回头,那姓秦的官员“啊”的大喝一声,双手举着雪亮的刀刃朝他扑来。

“大人饶命哪!”

李百户欲哭无泪,赶紧闪到细柳身后。

姓秦的官员刀锋随之一转,猛然对上细柳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她双手抱臂,冷冷瞥他,秦大人手里的刀忽然就顿住了。

细柳抬脚一踢,刀骤然落地。

“小秦哪!你可别发疯啊!”年纪比他大许多的一位大人抹了一把脸,赶忙上前来将他拉住:“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也别太无理取闹了!”

姓秦的官员只知道哭,捂着脸不说话了。

“他是用刀背对着你的,没想把你怎么样。”细柳瞥了一眼在她身后擦冷汗的李百户,淡声道。

“卑职知道,”

李百户看着那泣不成声的秦大人,摸了一下自己红肿的眼睛,“嘶”了一声,“他就是单纯地想揍我。”

细柳走到春凳旁,将白布一掀,露出那具手脚扭曲,面目全非的尸体,在旁众人忍不住偏头,不敢多看。

细柳却没什么表情,她抓起来尸体的手脚,细细查验片刻。

李百户忍着肚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在旁待着,见细柳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漠神情,还不顾血腥地检查尸体,他脸上忍不住露出点惊异来。

他们这些成日跟死人打交道的大老爷们儿见了死状如此惨烈的尸体都很难不变脸色,这位女千户大人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陆大人!”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细柳捏着死人一只手,忽然一顿,她循声望向那位说话的工部大人,又随着他的视线而回过头去。

淡薄日光底下,陆雨梧没有穿官服,看起来是匆匆赶过来的,因为在孝期,他是一身素白的袍衫,乌浓的发髻梳得整齐,没有任何簪饰,他朝这边来,斑驳树影在他身上飞快流连而过,那张面容苍白,没有什么血气,透着一种沉稳的冷感。

陆骧与陆青山二人领着一干侍者紧随其后。

他的视线倏尔落来,如有实质,细柳只见粼粼日光在他那双黑沉的眸中轻微闪过,她无声与他相视,不过片刻,他已走了过来。

陆雨梧先是在看她,随即目光又落在春凳上的那具身躯极度扭曲的尸体,细柳觉得他的脸色一瞬更煞白了点,她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正好略微挡了一下他的视线,松开死尸的手,她重新将那沾着斑驳血迹的白布盖上去。

陆雨梧从未如此直观地见过如此血腥扭曲的尸体,他喉咙滑动一下,强忍呕吐的欲望,冷白颈间青筋绷紧,像是略缓了一下:“看得出什么吗?”

细柳摇头:“堕楼而死,筋骨都断了,没什么值得注意的细节。”

陆雨梧颔首,随即走到那正啜泣的秦姓官员面前,其他几位大人忙施礼,喊一声“小陆大人”。

他们此时心里也是各有各的杂陈。

谁都晓得,陆阁老刚没,这位小陆大人府里必然有忙不完的后事,谁想到他竟还能挤出工夫来护龙寺这一趟。

陆雨梧拱手还礼,随即问那秦姓官员:“听闻今日五皇子殿下赐席,你老师为何没有过去?”

那姓秦的官员不敢怠慢这位小陆大人,他吸吸鼻子,说:“老师说他没有什么胃口,说要自个儿去藏经塔上看看,他说这座佛塔是咱们熬了不知多少个大夜熬出来的,全都是咱们的心血,放眼前朝,绝没有这样佛塔,他说,他说……”

他哽咽起来:“往后就没那个时间再看了,哪知道,哪知道他竟然就失足……坠楼了!我该好好陪着他的!这要我如何向师娘交代,如何向师娘交代啊!”

他声音悲怆,在场其他人,包括那些被东厂拦在不远处的工匠与流民心里也开始有些不是滋味。

那是彭老。

彭老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在工事上总是一丝不苟,锱铢必较,忽然这么没了,还真教人心里泛酸。

陆雨梧眉头微蹙:“当时藏经塔上除他以外,果真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堕楼的?”

“没有,没有……”

姓秦的官员哭着说。

其他人也都摇头。

陆雨梧忽然沉默下来,他回过头,目光掠过藏经塔上一层又一层。

“怎么了?”

细柳顺着他的目光,敏锐地问。

陆雨梧说道:“无人看见他是如何上楼,如何摔下来,又如何断定他是失足?放金身佛像那日我上去过,石砖栏杆足有半人高。”

细柳闻言,她不由沉思,半人高的石栏,彭老得将身子探出去多少才能酿成这样的意外?她拧眉:“难道不是失足跌落,而是……”

“不可能!”

那姓秦的官员连忙道:“老师他绝不可能轻生!”

陆雨梧其实也不太相信彭老也许是轻生堕楼,他在护龙寺中常与彭老打交道,那位老大人,虽严肃寡言,却十分有能力。

此前相处,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你何以如此笃定?”

细柳看着那姓秦的官员:“那你说说看,他最近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事关你老师身后之名,你最好想清楚了回答。”

那姓秦的官员哭得脑子丢了大半个,一听到事关老师清名,他又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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