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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上好的羊毛织毯本就易燃,被酒水一浇,火再一燎,立如一条火蛇窜起。四面又都是木梁竹架,方便火蛇四处游走,于是所到之处,红光日渐雄浑。
丰乐楼的门口大敞着,姑娘们并酒客都已趁势逃了出来,就在这黑夜里,最上头阁楼花窗处,忽然有影子在上头摇晃,似是有人在里头用力敲窗。
“惊蛰”这间屋子是掌柜的特意为自己保留,寻常人也不会进,这人进得如此熟稔,态度自然,十有八九,就是之前那位“客人”。
戚玉台服过散后,总会异常兴奋,变本加厉地折腾人,不把人折腾的身上无一块好肉不罢休。头脑发热时,更不会怜香惜玉,任凭对方如何温柔可人,于他眼里也不过是消火泄欲的工具。
直到对方挣扎渐渐平息下来,屋中只有细弱呼吸声,画上美人垂着头,哀愁凄婉地盯着屋中一切,细雨潺潺如丝。
戚玉台懵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
戚玉台头一遭受此等羞辱,登时大怒。从前在外头因着忌讳父亲的关系总要克制几分脾性,今日护卫不在,小厮不在,又刚刚服过散,余劲未消,只觉浑身上下的血一气往头上涌,劈手抓起一只烛台砸向面前人。
这人正是太师府上公子戚玉台。
用牛皮制成的水囊扔到火海中就会炸开,水流会覆灭一部分火。众巡铺都提前穿好了带甲火背心,一批批水囊朝火中掷去。
然而今日他出门没带护卫,只一个在楼下守着的小厮,丰乐楼中又从未提过自己太师府公子的名号,一时无人买帐,连这样下贱的商人也敢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
可惜范正廉已经死了,正因他的死,渐渐的流言奔去新鲜物事,一个详断官都慢慢无人提起,至于早死的商人之妇,早被人抛之脑后。
……
他记得当日也是在这间屋,同样的珠灯,同样的织毯,他迷迷糊糊中看清了女子的脸,是张十分标致白净的脸,秀美动人,一双秋水剪瞳惊恐地望着他,她踢他打他,可那点力气在成年男子面前不值一提,他把她压在榻上,逼着她看墙上那副挂着的美人赏春图……
两月前……
进来的却不是拿酒的美人。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干巡铺奋力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申奉应走在最前面,脸色黑如锅底。
榻上美人颤巍巍支起身,紧了紧身上衣衫,泪痕未净,拿帕子匆匆擦了擦脸,跌跌撞撞出去了。戚玉台仍倚着榻,将剩下残酒一气倒进喉咙里,舒服喟叹了一声。
一定是他许久未来,丰乐楼老板想赚银子,故而把这间房又给别人用了。
他正在外巡逻,都已巡到城中,正盘算着都今日已过子时都没火事,可以早点回家歇息,谁知交代的话才说到一半,望火楼那边就有人来传信,说胭脂胡同起火了。
丰乐楼老板后来讨好的、那个毁了他喜欢的‘春雨美人图’的客人!
寒食散是禁物,一散难求,戚清差了人盯着他,清河街的酒楼掌柜的但凡见了他总要和府上通气。若去别的地方逍遥,被戚清禁了财权的他没了银子也寸步难行。
胭脂胡同巷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走水了——”
墙上的美人默默流泪,双眉紧颦。
“不对啊,”他皱眉:“这间屋,怎么还能有其他客人?”
夜色里,小木楼立在黑暗里,成了一座团团火焰山,被风一吹,浓烟和焦臭从山顶源源不断冒出来,把胡同巷子照得如白昼雪亮。
见里面有人,这男人脸色一变:“你是谁?”
他自做这个太师府公子,从小到大,旁人待他都万分客气。皇亲国戚见着他也要给父亲几分薄面,更勿用提这样身份寻常之人。
因他每次银子给的多,又若有若无地透露出一丝半毫家世显赫,丰乐楼老板也不敢怠慢,又或许对方其实知晓他身份,只是藏着不说而已。
屋中琴弦骤然一停,歌伶收回手,恭声回道:“回公子,两月前,有客人在此房中宴饮,酒水不慎泼脏墙上画线,遂重新换了一副。”
申奉应望着眼前火光,心内就是一沉。
他身侧倒着个奄奄一息的美人,衣衫半褪,乌发乱糟糟散在脑后,身上青紫交加,面容肿胀。
不过眼下这栋楼看起来是从楼上烧起来的,上头比下头火势重。申奉应招呼巡铺们:“取水囊——”
来人是个身穿蜜色锦缎绸袍的中年男人,腰佩金玉,手摇折扇,拇指上一颗偌大的翠玉扳指,是盛京商行里最熟悉的富商打扮。
戚玉台愕然。
事实上,他已有许久没来丰乐楼了。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脊背碰到身后窗户,转身想拉开木窗呼救,手抓到窗户边缘,却如窗外横着一堵看不见的墙,怎么也推不开。
用过即丢。
墙上原本挂着一副惊蛰献春图,画中原本是一副玉炉烟重,绿杨风急,佳丽倚窗看细雨的美人图,戚玉台很是喜欢。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已换了一副新画,画中云雷盈动,宛如春雨将至,有龙蛇于云翳翻腾,是不同于先前靡靡柔情的冷峻。
他身下的美人呼喊嚎啕,眼泪若断线之珠。
一个时辰前他才经过胭脂胡同,卖小食的摊贩都已驱走,怎么还是起了火?
早下差的美梦即刻泡汤,申奉应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带着巡铺们又赶了回来。
近几次却不同,隐隐有成瘾之态。细究起来他半月前才服食过一次,不过半月就又忍不住了。且这药散服食起来也与从前略有差异,更让人痛快淋漓,沉迷不可脱离。
戚玉台很不理解,不过一商人之妇,父亲何故耿耿于怀,听说之后更是差人去那贱妇家乡打听,最终一无所获——那家人早已死绝。
迷迷糊糊的感觉又上来了,戚玉台眯着眼睛,正又要去取面前最后一坛“碧光”时,门外忽而又响起脚步声。“倒挺快。”他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去拿酒盏。
这间屋子旁人进不得,这也是戚玉台能安心在此服散的原因,毕竟他来此地不敢惊动府中护卫,只带了贴身小厮,万一服至一半有外人闯进,实在麻烦不小——上回那个商人之妇就是这样闯进来的,好在对方身份微贱,没出什么大事。
二人扭打作一团,两个歌伶早已吓得战战兢兢、面色惨白,争先恐后地往外面跑去。木阁楼上与“惊蛰”离得最近的“清明”房尚有一段距离,且楼下堂厅正在唱一出《琵琶记》——
一条街上的买欢酒客大半夜被人一声走火吓得匆匆从被窝里钻出来,有的裤子还没穿,胡乱裹着毯子挤在巷口喝茶的油布棚下,望着远处黑夜里愈来愈亮的火光。
说来也奇怪,从前服散虽也快活,但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