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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丹青蓦地起身,将方才的文册和夹在其中的纸页一并拿走,飞快出了门。
她推门跑了出去,直跑去隔壁屋中。
屋子里,纪珣正往药罐中捡拾药草,裴云暎坐在榻边,这几日他一直守在陆曈床前,段小宴劝了几次也不肯走。
听见动静,二人抬起头来。
林丹青走进屋里。
陆曈仍躺在床上,闭目不醒,她看起来十分瘦小,如苏南城中洞穴里的小动物,难以挨过严酷冬日的孱弱。
“我知道陆曈中过哪些毒了。”
纪珣和裴云暎同时朝她看来。
林丹青把文册递给纪珣:“我在陆妹妹医箱中找到了这个,上头记载的毒方,应该都是她过去自己试过的药方,纪医官,有了这个,至少现在我们知道陆妹妹曾经医案,有了头绪,不至于毫无目的。”
纪珣接过文册翻了几页,一向平静神色骤然失色。
林丹青又把手上纸页交给裴云暎。
“陆妹妹发病很久了,在苏南也不是第一次,只是没人知道。之前我看见她流鼻血那次,也是毒性发作,不过被她搪塞过去,未曾察觉。”
裴云暎接过纸页。
那纸页很薄,只有一张。上头记载的字迹潦草而简单。
“二月初十,腹痛呕吐,出汗心悸,腿软不能走,半时辰后自解。”
“六月初九,四肢厥冷,畏寒,隐痛,胸膈不舒,一时辰后自解。”
“九月十七,头目昏眩,昏厥整夜。”
“十一月二十四……”
“……”
“十二月初三,呕血。”
握着纸页的手一紧,裴云暎脸上霎时血色褪尽。
这上头,一条条记载的是发病案像。
谁的病,谁在痛,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她发病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疼痛的时候却越来越长,最开始是半个时辰,后来就成了一整夜。一开始是出汗心悸,到最近一次,已是呕血。
裴云暎的视线落在那张薄薄纸页上,那双曾握刀的、危险临于当前而纹丝不动的手此刻微微颤抖,仿佛握不住这张轻薄的纸页。
纸页的最上端写着一行字。
“永昌四十二年,八月十二,胸痹,心痛如绞,整夜。”
永昌四十二年,八月十二……
他忽然想了起来。
是他收到军巡铺屋举告,说仁心医馆杀人埋尸那一天。
他知晓对方的伪装与底牌,很想看她这次又要如何绝处逢生。于是带着令牌不请自来,饶有兴致地注视她冷静与反击,意外于她的胆量,欣赏于她的心机。她在浓桂飘香的花荫里与他对峙,含着嘲讽的微笑,扳回漂亮又精彩的一局。
他那时心想,好厉害的女子。
却不知道在他走后,她独自一人痛了整整一夜。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仿佛有一只手蓦地攫住他心脏,一刹间,他与她感同身受,仿佛隔着长久的光阴,与屋中孤独蜷缩的女子对视。
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林丹青见他神色有异,低声道:“殿帅……”
裴云暎垂下眼,指骨渐渐发白。
许久,他开口。
“是我该死。”
第二百三十七章 白衣圣手
野冰皓皓,霜冻髯须。
苏南渐渐到了最冷的时候。
刑场的破庙再也无法遮挡愈来愈烈的严风,常进做主,请李文虎和蔡方帮忙,将疠所从破庙转到了城内一座废弃染坊。
染坊府邸宽敞,足够容纳多人,况且这些日子以来,染上疫病的病者们身上斑疹渐渐不再蔓延加深。
陆曈从落梅峰上带来的黄金覃果有奇效。
此花可解热毒,药性微弱于赤木藤,在等候赤木藤的途中,医官们试图以黄金覃重新换过新药方,并换掉其中两味药材,因有丁勇的前车之鉴,这回稳妥许多,然而一连七八日过去,反复的情况并未出现,与此同时,从平洲运来的赤木藤也抵达苏南,众医官换了两副药方,交错为病者们吃下,几日内,竟再无一人中途发病。
虽不知未来如何,至少现在,疫病暂且被控制住了。
翠翠从染坊门口跑出来,拉住林丹青的衣角,望着她道:“林医官,陆医官还没有好起来吗?”
林丹青一顿,片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快了。她很快就好起来。”
陆曈的病情越来越重了。
一开始,还能偶尔有清醒时候,渐渐的,昏迷时间越来越长,即便偶尔醒来时,也是浑浑噩噩,似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更棘手的是,所有药材都对她无用。
那本记载了一半的文册上,清清楚楚写着陆曈过去试过的毒药,正因此原因,医官们为她调配的药方熬煮成汤,悉心喂她服下后,一碗碗如石沉大海,看不到半丝药效。
没用。
眼见陆曈一日比一日虚弱,医官们焦急又束手无策,常进操心得头发都白了半头。
林丹青走到常进屋子,推门走了进去。
屋中,几个医官正坐在桌前,低头争执什么。
纪珣坐在一边低头整理新写的方子,陆曈病重的这些日子,纪珣也是一刻未停,原本一个翩翩公子,如今满脸倦色,熬的眼睛发红,与过去从容迥然不同。
林丹青进了屋,常进冲她摆摆手,让她自己坐。这些医官都是给陆曈施诊的医官,如今陆曈气息微弱,除了疫病外,已成了所有医官们最重要的大事。
“医正,关于陆医官的病,我有话要说。”顿了顿,林丹青开口。
屋中众人朝她看来。
她从前在盛京翰林医官院,总是懒散贪玩,被常进斥责不够稳重,如今来到苏南,不过短短几月,却似长大许多,眉眼间少了几分跳脱,多了一点沉静。
“陆医官的病等不起了。”她道:“所有药物都对她没用,如果再找不出办法,三五日内,有性命之忧。”
无人说话,这是大家心照不宣、却又不敢说出的事实。
纪珣望向她:“林医官有话不妨直说。”
林丹青深吸了口气:“我有一个办法,但很大胆,未必敢用。”
常进:“说说。”
“我们林家祖上,曾有一位老祖宗,为人称之‘白衣圣手’。传言此人医术高明、起死回生。”
“他曾写过一本手札,我背下来了。其上曾说,他年轻时,随友人奔赴沙场治理瘟疫,可最后友人不幸身中敌寇毒箭,毒发身亡。他因此终身懊悔,后来广罗解毒医方,为免重蹈覆辙。”
说到此处,林丹青顿了顿。
“医道无穷,毒经亦无尽。陆妹妹所中之毒太多,体内渐渐习惯,是以所有药物都对她毫无作用。我也是看到黄金覃,才想起来老祖宗曾写下一副医方,说若有人中毒生命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