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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他暴毙而亡,也只是为谢从清除去了心头之患。

意外便是那个小太监。

他身边无人,只得独自去找太医,上天有眼,叫他在御花园里遇到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怜惜孙儿,他方才有命活着。

可再折返回去时,一切却全都变了。

殿中倒着的尸首不翼而飞,吃了一口的寿桃消失不见,甚至连地上遗留的血迹也杳无踪迹。

太皇太后更是告诉他,那寿桃尚未送到他宫里,在御膳房时便被人扣下了,她将偌大宫廷翻了个遍,也从未发现有一个叫小黄的小太监出入宫廷。

谢昀不信,却也不得不信。

太皇太后亲自抚育他,他搬进了更近的庆元宫,后来又开府封王,一路至今。

可是不论他怎样查找,也无法找到那个小太监的踪迹。

仿佛世上凭空多出这么一个人,替他吃掉了有毒的寿桃,阻挡了所有的灾祸,将来日的光明康庄摆在他面前,自己便无声无息去了。

又好像世上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人,不过是孤独的小孩给自己臆想出一个谎话,一个玩伴罢了。

为着此事,太皇太后甚至给他从民间请了游医道士,疑心他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要在这方皇城中活下去,要做太皇太后体贴懂事的孙儿、端方严谨挑不出毛病的皇子亲王,便不能再提及此事。

此后十一年,只得藏在书柜后的灵牌为祭。……

谢昀攥着他不松手,朔月也只好乖乖坐在一旁。

他垂眸,静静凝视着谢昀,脑中不知怎的冒出了谢从清的身影。

那是契约的第一任皇帝,他六岁起便陪在谢从清身边,谢从清教他炼丹之法,赐他锦衣玉食,虽有疏漏错误,但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初认知,都来自谢从清的教授。

他没有父母,谢从清便是他的领路人。他与谢从清,是君臣,是契约,他对谢从清亦有近似于亲情的依恋。

……不知先帝有没有成仙呢?

希望他不管在哪里,都不要再炼玉蟾丹了。

朔月小小地叹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放到谢昀身上。

从前他以为还会陪先帝几十年,不料这么早,先帝便仙逝了。

与先帝初见时,谢从清也已经三十出头,而谢昀与自己差不多大,而今才十九岁,正是少年时候。

也许是年纪正轻,虽是父子,他看起来与谢从清并不很相似。年轻的天子眉目秀朗,少有阴戾,处事宽严相济,连宫人们也说新陛下是好皇帝。

但愿谢昀活的久一点。朔月虔诚地祈祷。

以后谢昀让自己念书的时候,他也要提醒陛下锻炼身体才是,不然契约的另一方总是更换,实在有些麻烦。

那病病歪歪的人忽而松开手,含混不清道:“小黄……”

小黄?谢昀养了狗或者猫么?

小黄这个名字砸进心里,朔月愣愣,四下张望片刻,虽不见有什么可冠以“小黄”之名的猫猫狗狗,却陡然想起多年前一桩小事来。

【作者有话说】

朔月:陛下你可别病死了,暂时不想换人打工。

第19章 “陛下,生辰大喜。”

半夜时分,谢昀醒过来一次。

冷风吹雨,却被尽数拦在屋外,未灭的烛火透过帷幔,透出柔和的光。

额前尽是噩梦惊出的冷汗,手臂上重新包扎的伤口隐隐作痛,以及,下颌上若有若无的刺痛。……好像被什么人用力掐过一样。

他茫茫然伸手擦去额上冷汗,逐渐地恢复了神智,心中不由得自嘲一声。

母亲厌憎不喜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十几年冷静自持,怎么偏偏今日没有忍住?一国天子,因这区区之事高烧昏睡,也实在丢脸。

谢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慢慢拨开帷幔,想起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也是另一个人的忌日。

手指忽然在枕边触到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草编的龙,不过巴掌大小,眼睛是两滴大小不一的墨水,脑袋歪着,尾巴翘着,斜斜地立在枕边,像条化龙化到一半便失败的蠢蛇。

他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只拙劣的草编小龙,心中涌起一阵阵无法言明的酸胀。

他知道这小龙出于谁手。

那少年执着又赤诚,与自己签订了忠贞不渝的契约。他会永远永远守在自己身边,哪怕自己魂归苍穹,他也会继续替自己看着大周时和岁丰。

他会用心教他读书写字、谋略城府,将懵懂不解世事的少年养成脱胎换骨的翩翩君子。

来日,若他愿意,他可以走出这重重深宫。他不仅会是天子的守护者,也会成为大周永不磨灭的支柱。

模糊的视线中,那只丑笨的小龙渐渐与十年前的一幕重合。

他慢慢想起七岁时遇见的小太监,想起那只凭空不见的草编小龙,想起冷浸浸的殿里,向自己走来的锦衣贵人,以及那具消失的尸体。那一瞬间仿佛有光划过,极其细微地照亮了混沌一角。

但是这些回忆模模糊糊,宛如一条游鱼,在流水底下闪烁不定,飘忽无形,构不成画面,支撑不住他心中所想,反倒叫他嘲笑自己,十年过去,故人已逝。难不成他是从阴司黄泉里爬出来,给自己带来了今年的生辰贺礼?

谢昀撑着身体坐起来,神思如海浪渐渐平息。

那些被海浪卷上心头的如枯枝碎石一样的记忆慢慢地沉淀回去,继续留守在心底深处不见光的地方。

朔月不在身侧。

李崇候在外间,瞧见他出来,骇了一跳:“陛下,您……”

谢昀摆摆手示意他退下,李崇只得不再应声——陛下总要去祭拜那人,十一年间风雨不改,他也已经习惯了。

不过,今年情况有些特殊。

李崇抹了把汗,望向陛下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亲眼目睹的复生景象,心中犹自惊涛骇浪。……枯树新芽,起死回生。

他消化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不多这个嘴了——生活总该有点意外之喜不是?

庆元宫主殿的内室里,供着一尊灵位。

谢从清生前常住乾安殿,他驾崩后,谢昀“为表孝心”,实则也是心中膈应,不愿靠近谢从清常住的地方,便搬回了皇子时居住的庆元宫。

他十四岁循例开府出宫,此前一直住在庆元宫,登基后便又搬了回来,这灵位便也跟着回到了故地,平时素来不许人进。

今日,门上的锁却不见了踪影,只虚虚掩着。

谢昀皱了皱眉,料想是下人不尽心,轻轻推开了门。

不大的房间内,只木桌一张,灵位一樽,写了简单的四个字——“小黄之位”。

那是七岁的谢昀亲笔所写,瞒着众人贴身安置,直到谢从清驾崩,他带着这方小小牌位,将它安置在了庆元宫这方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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