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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想来看看她,想来看看这个他从未靠近过,得到过,就连肖想资格都没有的姑娘,是不是真的,心里装着别人。
可是来又有什么用?
他根本连抬头直面她眼神的勇气都没有。
周宿脱下外衣,把夹竹桃花和所有泥土,以及每一片碎掉的花盆都放进衣服里,纵然这些东西在叶青尧看来不值一提,可对于周宿很重要。那是他对叶青尧的感情,对叶青尧许诺过的事。
他万分珍惜珍重。
周宿极为温柔地抱起所有残缺,缓慢而佝偻地转过身,“这盆花坏了,我会再给你送新的来。”
“旧的也挺好。”
叶青尧望着他背影,缓缓而轻声。
周宿总觉得这话有深意,似乎在点明他这个新人不如旧人。
他手中的花险些没有抱稳,也能清楚感觉到力气在身体里流失,张着嘴,他嗫嚅着唇,费尽全力声音嘶哑:“你是念旧的人吗?”
叶青尧视线转放在窗外,雨落得急促,像此刻谁的心事,如火如煎。
她手中菩提珠被拇指点拨而过,从来不紧不慢,不因任何外物而改变。
“怎么不是呢。”
可难得的,她语气叹息,竟也有这样伤怀的时候,是因为心里那个人吧。
周宿觉得真冷啊,看来这具令人厌恶的身体果然很虚弱了。报应不爽,他已经什么都没有,只能不断抱紧怀里的花,他能抱紧的,能拥有的也只有这些东西了。
阿金从门外偷偷往里瞧,瞧见周宿潮热眼眶里铺满的绝望与心碎。他仿佛一瞬间苍老许多,步履蹒跚地走进雨幕,被风吹雨打,何止凄凉二字可以形容。
阿金总觉得他好像在这一刻心枯萎,灵魂和肉体都一起死去了。
倒也没想错。
周宿很快病了。
病来如山倒,更何况他的身体一直有毛病,蛇毒未清,多次折磨,身心俱疲,加重病情。
阿银送完医生出门,再返回,有些不忍心踏进去,那黑暗卧室里充满药味,已经三天过去,无论周宿吃什么样的药,看过的中医或是西医,回答都一样——他已经油尽灯枯,回天乏力。
“……啊…银。”从前总是漫不经心的嗓音如今变得嘶哑颤抖。只是两个字而已,他却吐念得费力,需要做好充分准备,说完已经很累。
阿银赶忙上前问:“先生要喝水吗?”
周宿干瘪地躺在床上,如同一具腐朽干枯的古木,明明才三天而已,却瘦得病态恐怖。
这三天他喝过很多很多药。他当然不想死,可不管怎么努力,却怎么也好不起来,仿佛真的有死神在抽走他身体里的生命力。
他好怕,好怕还没看到叶青尧最后一眼就死去。
“你说……我会死吗?”他微微笑着,疲倦的问。
阿银吞下哽咽,用力摇头:“不会!先生不会!”
“唉……”
没想到的,有一天他也会发出这样的叹息。
周宿笑着自嘲:“我就算死,也没有任何人为我伤心,这世界上没有谁真的在意我,喜欢我,关心我,爱护我……”
他唇齿颤抖:“而我唯一在意的人,更不会为我的离开而悲伤。”
“您不要这样想。”阿银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能说一些毫无意义的话,他们都知道叶青尧就是那样无情的人。
“阿银!”他体内忽然泛起剧烈催人的疼痛,应该是从前没有清除干净的蛇毒又在作祟了。
他用力抓住床被,忍得煎熬,表情扭曲,语不成调:“我想见她……你能不能……能不能!”
想起叶青尧,他空洞灰沉的眼里总能开出绚烂的希冀光芒,犹如回光返照。
他好像能看到她的脸,温柔疏离,似笑非笑。
他眼里笼上一层薄薄水光,顺着眼角滚到枕头里。
他努力咽着气息,疼痛到极致,喃她的名字却还是温柔无比,“青尧……”
“我去找她!我现在就去!”阿银被他的样子吓坏,立即连滚带爬往外跑。
作者有话说:
哦天啊~
周哥你好惨啊~
第65章
穿堂而过是惊风,雨如琵琶琴弦,重重叠叠错乱,胡乱砸在人的身上,冰冷得疼痛。
雨似乎知道周宿在等,竟然越来越凶猛,像是千方百计都要阻拦这场见面,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劝他放弃。
看着阿银跑远的背影,周宿缓慢伸手递到窗外,雨落在他手心,是能渗透骨肉的凉。
他看着远方飘渺的山,不断坠下的雨,缓慢握紧手中的雨。
他能感觉到自己活不长了,能抓住的东西也在一点一点减少。
真叫人舍不得,这些和叶青尧一起看过的天空,青山云雾,触摸过的雨,闻过的空气,都异常可爱令人怀念。
是啊。
他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居然有一天,他会变得这样多愁善感,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
笑了笑,周宿收回手,把手里握住的雨轻轻放在心口。
他当然还记得初遇叶青尧是个雨天,很多次对她动心也是这样的天气。
她穿着旗袍,撑一把油纸伞闲庭信步,就那样漫不经心地走进他心里。
大概他真是要死了,竟然看到许多过往的画面,一个又一个的叶青尧撑着伞从窗外经过,却都不曾为他驻足。
周宿瞧得欢喜,唇颤抖着缓慢翘起,后来渐渐有些看不清了,眼里厚重的水雾让她身影变得模糊,睫毛稍微阖动,就有什么从眼眶里滚出来,接二连三止不住。
真是……
窝囊啊。
她不会喜欢的。
周宿苦笑着擦掉脸上湿润,碰到鼻子里流淌出来的鼻血,举起手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索性不擦了,侧身将头埋进枕头里。
他瘦削的身体被框在这一景窗户里,枯骨般瘦的手指抓紧被子,像在忍耐剧烈的疼痛和哽咽。
可不管是什么,最后都被雨声凐灭得干干净净,不会被叶青尧知道。
阿银还在跑,顾不得打伞,狂奔到叶青尧所住的地方,用力拍打她的门,迫切而焦急,在雷声交叠里一声声喊着“叶坤道”。
门始终没有开,屋里的叶青尧正提笔作画。
当然,她听到了敲门声,但有个规矩,写字作画时不喜欢被人打扰。
阿金知道这个规矩,所以无论外头的呼喊多么惊慌无助,就算她再怎么着急,也不敢轻易造次。
她了解阿银,他素来沉稳可靠,今天这么慌张,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很可能和周宿有关。
阿金好几次想求情,可看到叶青尧沉静疏离的样子,总是没来由冷静下来。在这一点上阿金很佩服她,她到底是如何做到这样从容不迫,一点儿也不会被外界干扰?慢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