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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怕是都得死。

仙人啊仙人,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

若是真的有的话,她已经这样虔诚地祈祷了,为什么仙人却不肯出现呢?

她的小孙女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啊。

大概,这就是她们的命吧。

她认命地慢慢低下头去,却在这时,泪水模糊的眼角仿佛看见被风卷起的青衫衣袂。

她怔怔地再次抬起头。

她看见一个背影,一个男子不知何时出现的,身材颀长清瘦,似一棵松柏,风吹不动。

光自头顶照下来。

他的身影被描了一层金边,刺目极了。

他的手上拿着一柄剑——不,可能这都不能被称作是剑。

只配叫这为铁片,它看上去只是一块细长锋利的双刃铁片。

那样简陋。

这柄“剑”连剑鞘都没有,在一端胡乱用一块布缠了缠方便抓住。

但这就是剑。

澹台莲州的剑。

他不得仙法,未开灵窍,并不能像其他弟子一样被授灵剑。

这柄剑是他们一干孩子刚进山门不久时同门送给他们耍着玩儿的,练习用的罢了。

凡石俗铁所制,与别人的仙剑相比不堪一击。

只有凡人澹台莲州觉得无比珍贵。

不仅是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剑,更是他区区一介凡人却尝试以剑破道的痴心妄想。

一百剑不够就一千剑,一千剑不够就一万剑,一万剑不够就十万剑!

那时他想,只要他练得够多,总有一天他也能开了灵窍。

第一年,虎口流血结痂,磨出厚厚的老茧。

第五年,他的轻轻一剑,可把木柴劈成千万根丝。

第十年,一块双人合抱的坚石,也不过一剑成碎片。

第二十年,他还从山水中悟出了一套自创的剑术。

除了仙君会由衷地赞他的剑术灵妙,他从未向别人展示过。

没有意义。

略通丁点法术的仙童都能轻易地做到他需要五年、十年才能达成的境界。

仙凡之别比天与地更远。

他无论如何也练不出来,一度自暴自弃。

澹台莲州抬起头。

眼前这个怪物看上去形态可怕,其实只是个无甚法力的小怪罢了。

此时此刻。

世上的嘈杂都消失了,他的心中无惊无惧,眸里无星无月,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平缓安宁地跳动着。

扑通。扑通。扑通。

无数个练剑的时刻走光灯般浮现在他的脑海。

清晨、夜晚、酷夏、雪天、溪涧、山谷……

每一剑他都要拼尽全力,想着,再一剑,再练一剑,说不定下一剑他就能够悟道了。

他究竟练了多少剑呢?

一万剑?十万剑?

早就数不清了。

练了那么多,却从未用过哪怕一剑。

在这生死交睫的刹那,澹台莲州心如明镜,毫无尘埃。

腥风拂面亦岿然不动。

他的手上似乎没有剑,轻飘飘的,毫无刻意。

剑芒顺着风流过。

出剑。

——他的第一剑。

是一剑,也是千千万万剑。

妖怪轰然倒下。

而他的剑上连一滴血都没有。

就这样?

直到扬起的尘埃平息,澹台莲州仍有几分迷茫。

明明他现在已经彻底放弃修仙求真了。

没想到他这在昆仑仙山毫无用处的剑术,到了凡间竟然能派上点用场,救了两条人命。

“您是仙人吗?”

稚嫩的女孩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

澹台莲州转过身去。

其实,只是看他的背影就让人觉得很美很美的,她们从没见过这样像绸子一般乌黑秀净的头发,从没见过这样长身鹤立的身姿。

已叫人无尽幻想他的正面面容有多美。

可她们穷极想象而想出来的美,依然不及澹台莲州本人的千分之一。

他的美难以形容,连光落在他的脸畔都仿佛更温柔了几分。

尤其是那双眼睛,慧波流转,似辰光,似皎月。

老妇人痴痴地想:

倘若世上真有仙人,恐怕便是这样的了。

她平生得见一次,已死而无憾了。

澹台莲州挽了个剑花,负剑于背后,水波一样澄亮的光掠过他脸畔。

他声音清轻,笑意盈盈地说:“我不是仙人,我只是个凡人。”

他低头用粗布裹剑,算是简单入鞘,忍不住扬起嘴角。

真好。

这是他自己想的剑招。

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作山长水阔。

他发现了。

他还是很喜欢他的剑。

原来,修不出法术、做不了剑修也没关系。

来到人间,做个仗剑而行的侠客难道不好吗?

第5章

澹台莲州还记得自己来昆仑以后得到的第一把剑,是一把桃木小剑。

这把剑他也喜欢。

不过,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木头玩具,因为没有剑锋。哈哈。

这是他进昆仑以后除了衣服、鞋子得到的第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晚上他都要宝贝地抱着睡。

他七岁入山门,一直到十岁前,他们这批孩子都是在一起上仙术启蒙课的。

百来个孩子按照出生的时辰分成不同的组别。

仙君生在这一天的第一刻,而他出生在最后一刻,明明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差得老远,却因为都在子时出生,竟然被分到了一组。

上课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仙君了。

等等——

当时那个人还不应该被称作仙君。

叫他作“云谏”更好,或者是全名:岑云谏。

在那两三个月里,小莲州和小云谏的关系还挺不错。

小莲州单方面认为他跟小云谏大概短暂地做过朋友。

因为小莲州是七岁时单独被带到昆仑的,他来得晚,其他孩子早就三五成群地交到朋友了。

他孤零零一个人晃悠了好几日,发现有个跟自己一样落单的小男孩。

说是落单,倒不如说他是独来独往。

尤其是他练剑时,别人都不敢靠近。

只有小莲州,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不知道这是出生在修真世家的天之骄子,胆敢站在边上看。

小云谏练剑练得入迷,而小莲州看剑也看得入迷。

那时云谏的剑术还很稚嫩,可已经足够吸引小莲州。

他上山前在家被宠惯了,还未被磨过心境,爱玩爱闹爱笑,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忽地见到一个跟他年纪一样的小孩这么会耍剑,耍起剑来这么厉害,他可不得惊呆了。

好一会儿,小莲州回过神来,啪叽啪叽地捧场鼓掌。

小云谏一双大大的凤眼,乌漆的瞳仁一转,望向他,不明就里,冷然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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