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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在那样的目光下,埃里克又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

又逃过一劫。

如果这是个游戏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跳成就了。

薄莉擦了擦冷汗,找到酒店的男招待,开了一间房——她本想开两间房,但想到埃里克的危险性,觉得他们还是住在一起比较好。

酒店有专门的浴室,上一位客人刚洗完,水还是热的。男招待说,如果不介意是用过的水,洗澡的钱可以便宜一些。

薄莉礼貌地拒绝了,让他烧两缸干净的热水。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

楼梯口,有一个孩子在分发名片。

他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穿着大人的套装,头上抹着头油:

“先生们,下星期,这里将举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奇观展览——这是策展人,特里基·特里的名片!”

薄莉接过来一看,这张比特里基之前递给他们的显得简陋一些,没有地址,卡片边缘印着繁复的花纹,大名下方是一行优美的小字:

——“奇观策展人”。

薄莉收好名片,对孩子说了声谢谢,朝三楼走去。

侍者把他们带到自己的房间后,告诉他们,浴室在隔壁,现在还在烧水,水烧好后,会有人来通知他们的。

薄莉又是一阵道谢。

关上门后,她忽然发现,还不知道埃里克愿不愿意洗澡。

野生动物都不喜欢洗澡。

……他不会抗拒洗澡吧?

薄莉转头看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刻,眼前一花,整个人已被他按倒在地。

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即使如此,她还是痛得差点失声喊叫。

“……你,”她痛苦地抽了一口气,“……又怎么了?”

埃里克居高临下,一言不发,眼洞后的目光有如实质,在她的咽喉上下摩擦。

她似乎很痛苦,很恐惧,脖颈上渗出了汗水,滑腻灼热,仿佛触感润湿的炭火一样,令他的掌心刺痛。

但即使她恐惧到极点,也愿意让他触碰。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她似乎非常热衷于触碰他,以及让他触碰。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

包括他的母亲。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触碰得最多的是死尸。

在马赞德兰王宫,他负责为国王表演杀人——在酷刑室里折磨犯人,或是在角斗场用绳索杀人。

他触碰过各种各样的尸体。

温热的,冰冷的,僵硬的,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

他们活着的时候,拒绝他的触碰,死了以后如同温顺的牲畜,任由他提拽拖行。

他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从不幻想自己可以触碰活人。

但是这些天,他似乎触碰得太多了。

她一直在拥抱他,亲他的面具,在他的怀里睡觉,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无害的大型毛绒玩具。

现在,她更是得寸进尺地给他换上了新衣服,把他带到豪华客房,还准备让他去洗澡——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宠物?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适过,血管在太阳穴里怦怦狂跳,体内的攻击性蠢蠢欲动。

他知道她没有恶意。她只是为了保命,力所能及地对他好。

然而,她每次看向他,每次拥抱他,每次用微妙的力道吻他的面具,都像无形的鞭子重重抽向他。

他感到头皮发麻,汗毛倒竖,脖颈上青筋暴起。某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催促他立即掐死她。

否则,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

·

薄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埃里克好像真的在考虑要不要杀了她。

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当这是恐怖片主角突如其来的发疯。

她艰难地呼吸着,小心翼翼地撑起身,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面具。

令她从头凉到脚的是,亲他的面具似乎不管用了。

他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眼洞后的目光没有任何波澜,似乎无动于衷。

“……”

她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这也能生出抗性?

恐惧是冰冷的铅块压迫在她的胸口,可能因为紧张过度,她甚至听见了尖利的白噪音。

这时,她注意到了他的脖颈,苍白、淌着汗水的皮肤上一条青筋微微凸起,如同一条暴怒、颤动的蛇——

薄莉不假思索地亲了上去。

那是她第一次亲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像被毒虫蜇了一下,猛地松开了她。

薄莉瘫倒在地,大口呼吸着。

她闭上眼睛,满头大汗,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几乎令她的喉咙感到疼痛。

又选对了,她真是天才。

就是她好像形成了某种古怪的条件反射,遇到威胁就想亲他。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也形成了类似的条件反射——被她亲吻,就会放弃杀她。

薄莉说不出这两种条件反射,哪一种更加病态。

也说不出,他们之间是谁受制于谁,又是谁在驯化谁。

第15章

不管怎么说,她终于洗到热水澡了。

酒馆的浴室比她想象的大,浴缸里洒了香水,散发着浓烈的薰衣草香气。

旁边摆放着各种洗浴用品——香皂、头油、海绵、毛巾、洗脸巾、梳子、雪花膏和科隆香水。

薄莉用海绵抹香皂,足足搓洗了一个多小时,才从里面出来。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有种毛孔通畅的感觉,浑身上下仿佛轻了三斤。

她一边用毛巾擦拭湿发,一边琢磨着,怎样才能让埃里克也去洗个澡,回到房间后,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她早已习惯他的神出鬼没,没有多想,只希望他半夜不要又拖一个人回来。

说起来,她终于看到了这具身体的相貌。

跟现代的她很像,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她爸爸是法国人,她遗传了他的高鼻梁、深眼眶、白皮肤,以及鼻子上几点不明显的浅褐色雀斑。

唯一的区别是,现代的她是黑发,这具身体是红发。

——确切地说,是姜黄色。

只是某些光线下,会呈现出浮艳的红色。

薄莉大概知道,这具身体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了。

红发人,尤其是红发女性,一直饱受歧视。

契诃夫的小说里,甚至明确写到,“红发女人狡猾,虚伪,恶毒,阴险”。

尽管这句话的讽刺意味居多,但确实证明了当时对红发女性存在诸多偏见。

薄莉始终不知道,原主的母亲为什么要把原主打扮成男孩。

但她愿意相信,这是一种保护,而非重男轻女。

之前买的裙子都被铺在床上。

薄莉顺手拿起一条印花裙子,换在身上。

她的头发很短,还没到耳朵,但换上裙子后并不显得违和,反而显出几分利落的野性。

戴上粗呢女帽,在下巴绑上系带,薄莉觉得就算自己现在走出去,也不会有人发现,她是住在这里的“克莱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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