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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意好像能吃人的毒蛇缠绕,楚召淮根本蓄不起力气再逃,后背阵阵发凉,喉咙干涩到吞咽也成困难。
恐惧之下,脑海一片空白,只来得及在刀尖砍下前闭上眼睛。
倏地,一只手握住楚召淮的手腕,冰凉如冷石,好像从地狱黄泉爬上来的厉鬼般,冰得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烛火微晃,利刃寒芒一闪。
楚召淮一怔,茫然睁开眼。
还未看清,凤冠上黄金流苏不住相撞,随意搭在凤冠步摇上的喜帕再次垂落,视线被猩红遮挡,伴随着金珠相撞的清脆声响,似乎有钝物刺穿躯壳的闷响。
嗤。
血腥气隐约弥漫,楚召淮愣怔间,视线终于有了变化。
用金线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下探进来一抹带着血的金黄,轻佻又随意地将鸳鸯喜帕挑起。
——本以为是挑盖头的喜秤,但垂眸一看,那好像是黄金制成的杖。
楚召淮抬头望去。
严寒冬日,方才还闭眸宛如一具冰冷尸身的男人正懒洋洋坐在榻边,身上玄色单薄松垮垮半遮掩满是伤疤的身躯,脖颈处一道狰狞伤疤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野性和戾气。
璟王微微侧眸看来,素白面上还溅着几道猩红的血痕。
床边踏脚处,手持尖刀的刺客已仰躺在地,一双赤红双眼恨意入骨,喉中不断涌出鲜血,几息后便断了气息。
兔起凫举,仅仅刹那功夫,刺客便死不瞑目。
璟王衣衫单薄,并未佩戴刀剑,楚召淮甚至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视线在钉死黑衣人的物件上一扫,楚召淮一怔。
……竟是圣上御赐的黄金鸠首杖?
寻常鸠首杖杖首用青铜、杖身常用檀木制成,但姬恂这支却是纯金浇铸,上用小纂雕刻“长岁熙春”四字。
金杖底部粗钝,并非刀剑锋芒那般轻易伤人。
姬恂却用鸠首杖轻飘飘捅穿心脏,一击毙命。
这得是多大的手劲儿?
方才他就是用这刚杀了人的鸠首杖,挑了自己的盖头?
楚召淮猛地打了个寒颤。
之前的“好看的男人”“可怜被困死病榻间”这种印象顷刻推翻。
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
——果真是个煞神。
楚召淮嘴唇死死绷紧,唯恐露出唇缝口吐幽魂。
墨发玄衣交织着颊边的污血,姬恂好似索命的玉面阎罗,丝毫没有半刻前濒死的虚弱模样,他温柔笑道:“吓着了?”
楚召淮脸色煞白,故作镇定道:“没、没有呢。”
话音刚落,英勇无畏的璟王妃身体陡然瘫软,整个人踉跄着栽了下去。
晕了。
姬恂:“……”
第2章
黄金铸成的杖玎珰落地,惊起衣着黑衣的亲卫如黑鸦般从暗处窸窣飞落,单膝跪地行礼。
“王爷受惊。”
血流满满地,烛火一晃,好似深浅难辨的血海,波光粼粼。
姬恂敛袍下榻,赤脚掠过满地尸身,玄衣曳地扫过猩红血泊,好似饮饱血般缓慢往裾摆上蔓延,渗出诡异的暗红。
属下跪地:“王爷昏睡半月,东宫并无动静,属下暗中派人前去江南寻访名医白芨……”
姬恂手微微一抬。
属下顿住话音。
姬恂注视他良久,突然问了句。
“你是哪个?”
那人似是习惯,熟练回答:“属下殷重山,府中暗卫,已追随王爷二十余年。”
姬恂“哦”了声,似乎记起来了:“今日初几?”
“腊月十六。”
姬恂:“那名医白芨可寻到了?”
殷重山垂首:“未曾。”
“没寻到?”姬恂笑起来,意有所指,“那刺客是如何来的?”
殷重山一怔。
璟王在朝中地位特殊而尴尬,又得罪太多人,早已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煞神”。
传闻江南名医白芨医术高明,最会解奇毒,半个朝堂之人都巴不得姬恂赶紧死,自然想赶在白芨来京城之人将人杀了,免得夜长梦多。
此番姬恂昏睡不知还能不能醒来,如果妙手回春的白芨没寻到,他们怎么敢在新婚夜冒险刺杀?
殷重山屏住呼吸,斟酌着回答:“今日刺客是隐藏在镇远侯府送亲队伍混入王府,圣上赐婚,万事皆有内廷置办,这才疏忽了。”
姬恂侧了下头:“唔?谁成亲?”
“您。”
姬恂似是才发现王府寝殿已布置得艳红喜庆,又后知后觉记起来方才躺在床上那有张惨白惨白厉鬼脸的人,“啊”了声。
那是新娘子?
他还当是哪来的索命小鬼。
殷重山谨慎窥着主子的脸,似乎在分辨他对这桩婚事的态度。
姬恂倒是没多少抵触,还饶有兴致地问:“还挺好——是哪家的千金?”
“是……镇远侯府的公子。”
***
镇远侯府的大公子——楚召淮受了刺激,只昏沉片刻便醒了。
煞神杀人那一幕太过惊悚,楚召淮恍惚间只觉自己做了场噩梦,茫然撑手起身枯坐榻上,只觉得惊魂未定。
虽然远在江南,他也听说过这位璟王爷的凶名。
璟王姬恂,年纪轻轻率兵征讨边关十四城,镇守数年立下不世之功,一年前却在战场身负重伤,连腿都瘸了一条。
自那后璟王性情大变,还因服用虎狼之药得了疯病癔症,一旦发病就是拽不住的疯狗,疯癫暴戾,杀人如麻。
楚召淮本来觉得传言许是夸张几分,直至今日才发觉没有半分水份。
够疯。
楚召淮还未平复情绪,隐约听得床榻外有人在说话。
床幔被寒风吹得漂浮如柳枝,噩梦中的声音幽幽飘来。
“……公子?”
有人答:“是,镇远侯府的小侯爷,圣上赐婚,钦天监算得今日良辰吉日,宜嫁娶。”
楚召淮一愣。
“谁?”
“楚召江。”
姬恂还是记不起来。
殷重山训练有素说出几个关键词:“冬月末圣上赐婚,楚召江当街哭天喊地,骂您短命鬼、死断袖,就算死也不嫁您。”
姬恂服用虎狼之药,神智时清晰时犯浑,冬月初在朝堂之上犯了病,又同镇远侯起了冲突,在圣上随口提了句成家时,他直接笑着说:
“本王看镇远侯府的小侯爷就不错,皇兄赐给我吧。”
言语间,好像金尊玉贵的小侯爷像个能随意赏玩的物件。
楚荆气得险些当场拔剑。
满朝堂都只觉得那是句玩笑话。
谁知三日后,赐婚圣旨便飞入了镇远侯府。
姬恂:“唔,记起来了。”
楚召淮:“……”
当街谩骂?
楚召淮差点又要犯心疾厥过去,捂着胸口艰难缓过这一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