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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

元武台下缭绕起?阵阵浓厚白烟,扶风而上。

“烟……烟花!”

九王姬环住元皇后?的脖子,高兴地拍掌。

去?年宫里过节,这位小王姬第一次见识到了花火祭天?,见了浓烟便也以为是白昼烟焰,哪知道这美丽的烟雾之上,焚的是一笼举世难忘的炼狱。

元皇后?低不可闻叹息一声,掩住了小女儿软嫩的眼皮。

这一天?名为大昏,实为大祭,平旦将明?时?,元皇后?才收到一点风声,顿觉得难以置信。

她以为是讹传,还亲自去?大宫质问。

“含儿虽为敌国帝子,可昔日?他已?被你,从你父亲手中强掳而来,囚禁在这内王城里,没有你的允许,都无法踏出宫阙半步,现如今他又怀了你的王嗣,身子沉重,难以分身,愈发安分守己?,谦卑恭顺,你为何?还要如此置他于死地?”

当初那个少年男妃,披着一袭送葬黑长衣,满眼都是憎恨与厌恶,恨不得与天?下同葬。可是昨日?,他还坐在她的身边,手指笨拙将羊皮裹在圆曲架上,做起?一只水莲花拨浪鼓。

他嘴上没说什么,但谁不知道这拨浪鼓弹丸是要做给他孩儿顽?

当时?元皇后?不经意抬眼。

九王姬支着两只软白小胳膊,趴在少年男妃的腿边,亮彩小猫瞳里映着的,是那一头披卷到腿肚的宿墨发,他早已?学做已?婚装束,高高束了起?来,颈后?干干净净的,仅在发梢吊了一串葡萄的小铃铛,铜镶小花,巧美清丽。

他低着那两扇黑浓细长的眉睫,尽管神情还有一些不耐烦,却再?也没有那阴毒的冷刺。

“这样的少年男子,为你束了高发,净了后?颈,绝不再?做你的眼中刺,肉中钉,他求的是什么?是你这国中少主一份柔软的心怀,是你们日?后?的携手相连,你为何?……为何?……”

元皇后?已?然说不下去?。

火积阙下,献骨众生?,这是何?等酷烈的刑!

便是那老登真王,最惨烈的也不过是心疾发作,死在百官殿前!

“母后?的心肠过于柔软了。”

大宫开了九扇厚重雕花门阙,那澄澄明?光也大片漫了进来,唯有国中少主那脚边,积着一块阴诡的花乌青影,浓郁得泼不进任何?光色,“孩儿不是佛,从不渡魔,他昔日?屠尽我四千万臣民,今日?自当加倍偿还!”

“甚、甚么?”

元皇后?被这口吻的浓烈煞气?惊得后?退一步,陌生?得仿佛从未了解过她。

登真少主挥退左右,双手抽出一条血浸似的细丝绦,束住那一段软韧腰肢。

她笑得蜜甜无害。

“母后?放心,今日?献骨之后?,我登真——”

“便是仙朝纪元!”

“你与九儿,享我同等血缘,自当,万民朝拜,千岁不老!”

那一刹那,阴萝脚边的阴影化作一副巨大的、壮丽的残骸,似乎要吞噬、扑杀万物。

元皇后?又惊又惧。

这是谁?

这还是她那提着绒花蝴蝶裙儿、爬到她腿边软软撒娇的小八吗?

回到此时?,元皇后?抱紧了九王姬。

“仙朝纪元……千岁不老……”

八儿,你究竟想做什么?

而此时?的阴萝,同样踢开袍角,骑上了她那一匹心爱的金鞍桃花马。

元家的中流砥柱,她的姨母跟小舅,正一左一右伴在身侧。

元鹿丹叹息一声,“小八,你真要做这么绝?姨母怕这魔儿,经过这烈火焚烧,怕是要恨你入骨啊。”

哪有像她这样的,把人的心肠焐热后?,又将人推到万劫不复之地!

阴萝不以为惧,反而兴奋地说,“姨母,听?说艳鬼压床,他会不会也是呀?”

元鹿丹:“?”

可以。

比你姨母还野。

元束清则是瞥了她一眼,“艳不艳鬼舅舅不知道,但这么烧,鬼婴定是要跑出来。”

身后?的雷家三?姐妹赞同点头。

阴萝:“……”

干嘛呀干嘛呀,都用这种人间小畜生?的眼神望着我!

蛇蛇噘嘴,“放心好啦,鬼婴爬不出来的,那小孕肚又不是真的。”

她怎么会把蛇蛋放进一个必死的小肚肚里呢?再?说,若是想要繁殖,那必须得是吟潮纪的蛇卵才有灵光。那小毒蝎肚子里装的,不过是她的一些蛇涎,它们吸食血肉精气?,才会愈发壮大,让他产生?了假孕的反应。

“元幼平……好疼……好烫……”

练星含想要起?身,却因为身子过于笨拙,冷汗涔涔,几次都翻不过去?,他双膝跪地,双掌也摇摇欲坠撑着,腕心青筋爆裂绽开,不让孕肚坠到这灼热的铜台,不让他的孩儿受到半分苦楚。

“元幼平,我好疼……”

“噗哧!噗哧!”

他掌心很快灼红,烫出血泡。

视线模糊,血肉亦模糊。

镇星台本就是一座炼铜高台,内里空心,当它遭到焚烧,从内到外?,汹汹燃起?了一种翡翠绿的火焰,诡艳而惨烈地舔舐他这一身白绫。

没有呼喊,也没有任何?制止,安静而沉默。

镇星台下,一片死寂。

都等着他死,都盼着他死。

于是他已?明?白——

他又上了元幼平的圈套。

自始至终,她都只想杀他。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对他有过半分真心。而自始至终,唯有他这个人,这个魔种,在第七十七场的转世里,竟会天?真愚昧地相信,这人间庸俗的、脆弱的、金粉漆就的神佛。

那佛身,本就光滑冰冷,怎么能暖得了元幼平那一颗水火不侵的心呢?

她依然还是她。

还是那个裙上溅了他将军舅舅的鲜血后?,用他头颅擦拭她裙摆的元幼平。

还是那个手缠蛇鞭把他抽到血肉横飞的元幼平。

她从来没变,只是戴上了一张笑脸面具,让她的唇更软更甜,引诱着他前去?采摘。

“哈……可笑……元幼平……我真可笑对不对……”

元幼平,你说,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可笑?

我竟信了!我竟信了你!我竟信了这虚假作呕的神佛!!!

我竟,我竟这么下贱……匍匐求爱的这一吻,你也觉得很贱吧?

他的双膝被翡翠铜火缭绕,蒸干了血液,融化了油脂,随后?便是那一座森白的膝骨,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意,用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掌扶着高肚,嘴里喃喃道,“蝎儿不疼,不疼,娘不要你了,爹爹带你去?地狱顽……”

“滴答。”

“滴答。”

他浑身被铜火包裹,胸骨嶙峋,烧出一颗半残的蝎头魔心。

眼泪顺着麻木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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