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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话也?不肯同他说了,每日都病恹恹地盘着小窗。
“……喝点?水。”
郑夙给她?奉来了最清澈的山泉水,被她?甩尾摔碎,溅了他一身。
郑夙已经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了,他哑着声,“你多少开个?口,别这样?逼疯小哥,行吗?”
姑奶奶瞟他苍白?失血的唇,开了第?一次尊口,“你都囚禁我了,再把?我毒哑,也?不是事儿,要毒哑就干快些,别这样?钝刀子割肉磨着我。”
“……”
郑夙抬手?,比往常更慢,去摸她?的脸,被她?躲开,他指尖顿了顿,又追了过去,这次碰到了她?的唇,也?是干涸的,他哪里这样?养过她?,就算是在他最手?忙脚乱的时候,也?是把?这小祖宗养得肥肥润润的,康康健健的,能?打死一万头小牛犊。
郑夙又倒了一些山泉水,捧在手?心里喂她?,“喝一口,祖宗。”
她?又嫌恶逃了。
郑夙没有办法,强硬定住她?,咬破自己的唇,喂了一些甜血进去,舌尖被她?抵触抵着,他又用了几分劲力推了回去。
“……只跟小哥在一起,就这么,让你不快活吗?”
她?狠狠骂他,“不快活,不快活死了,我就不该惹你,你个?老古板儿!”
“好。”
他突兀打断她?。
“那我让你走,让你万世都快活。”
“你个?只会……什么?”
郑夙离开她?的唇,没再吻她?,“在那之前,你先听话,吃点?东西,你的法身要崩到极致了。”
郑夙又给她?做了一碗油泼辣子面,是长命面,放了熏肉,炒了干豆角,满碗都是亮汪汪的,热辣辣的,还煎了一个?麻油鸡蛋,竟意外的卖相。
阴萝怀疑这是她?龙生的最后?一碗。
郑夙仿佛知道她?心里所想,自己挟了一筷子吃掉,又过来喂她?,他想了想,把?阴萝抱在了腿上,“你不是总怪我,小时候没有抱着喂你吗?现?在感?觉怎样??”
阴萝被喂得含糊不清,说得什么,他其实没听清。
其实也?无所谓了,他以后?也?不会再记得。
冬至,是人间的冬节,也?是她?的第?一千五百零八个?生辰,神洲年岁太长,对这些小年轮并不在意,他总是按照人间来给她?过,人间短暂,才会更加珍惜每一刹的烟火大祭。
郑夙立在床边,从那绒丝暖被里,抓出一对少女的脚踝,骨棱棱的,都不丰润了,这条小龙蛇为了跟他抗争,竟这样?狠得下心。郑夙摩挲片刻,又将新织好的小袜给她?套戴上,大约是哪一处没缝紧,漏了两根脚趾头出来。
郑夙:“……”
要被自己的烂活气笑?了。
许久,他掩住眼,低低笑?了,又似哭,“难为你了,郑阴萝,兄长这手?艺,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烂。”
可兄长能?怎么办呢?
不管庖厨,还是针线,他总不擅长。
就连得到你的欢喜,我也?极不擅长。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郑裙裙,抓得你太紧,怕你厌烦,放得你太远,又怕你跑远,我真是不知所措的。
“郑阴萝,你又长了一岁,要生生性性,醒醒定定。”
这是他周游诸天万界,无意学来的一句俏话儿,他觉得很适宜,很活泼,便?用来做她?的生辰词。
最后?一片落雪飘了下来,他从她?眉心捻去,缓缓合上了小窗,遮掩了最后?一丝月光。
郑夙法身一转,衣袍烈烈作响,双足之下,便?是九万丈的天渊。
神世天渊,并不是只为了关押罪魂,它还有另一重的暗天劫——
可断情,断念,断尽一切繁杂与虚无。
只有斩断这一具情身的羁绊,消磨掉所有的过往记忆,他才不会时刻想要将她?囚禁在身边,他才能?淡然看?待她?与其他男人的情欢。
你要的是这自由么?那我就给你。
天风寒凛,祂一掷而下。
雪又落满了万重神山。
渊底,昏暗。
神堕。
黑直高马尾凌乱地散开,血迹斑斑如一长束红花,死寂,平静,又苍白?,蜿蜒在无边净雪里。
郑裙裙,离开我,你会长久欢庆,万世快活吗?再做你兄长,你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毫无芥蒂地扑向我的怀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兄长真想做你的嫁妆,随你去哪里,你挟着我,抱着我,我始终是你的珍贵不离之物。
郑裙裙,我那九千七百八十六座诸天房产,以及欠你的一千五百零八件的压祟钱,兄长放你床头了,你就原谅我那一只织破了脚趾头的小破袜吧,好不好?
以后?再不会有了。
总会有那么多人,奉你为至爱,它不够起眼,也?不够偏爱,就当是一桩笑?话,你笑?一笑?,就也?过了。
郑裙裙,我的小裙乖乖,我的胖萝卜头,我的鲜奶胖团子。
我那爱咬哥哥的祖宗小丧彪。
真可惜,还没能?教会你怎么爱我。
郑裙裙,好暗,我快看?不清了你。
往后?天光烈烈,你再也?无需回头,跑向小哥了。
郑裙裙,我已看?不见你了,你是跑远了吗?先别跑那么快,让兄长再看?看?你。
郑裙裙……
郑裙裙……谁?
第194章 最后修罗场
这一夜, 天渊昏暗,诸天难眠。
神祇的主宫都动荡不安。
“日月逆行,万星殒灭, 又是哪一尊高神堕了神台?!”
他们惊恐不已。
不会又是那小姑奶奶又堕着玩儿吧?!
要知道她?前不久还显露了狰狞嗜血的魔相!
就千年之始, 天漠大?域那一场龙凤大?劫还历历在目呢, 小姑奶奶堕了神台,六界诸天轮回不救,她?上来就亡了天门, 称了朝夕, 给诸神万象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更别说前一阵子,原是风光无限的冠帝之礼, 偏偏教一些?该死的神女供奉者毁了他们诸天的安宁!
那四海之水倒灌了天阙, 他们的神台也受了牵连,如今还浸在那浊了魔煞的九阴之水里,日夜都要练功抵御!
真是害死他们了!
如今他们耳中全然听不得神女这晦气二字, 诸天帝姬也只称自己为天女、天姬、神姬。
——这九重天阙, 再也没有舍身救世的神女道!
渊底。
那一锋浸染了血墨的长发缓缓披起,两根苍凉的手指抵住眼睑, 是凝固的、污浊的血脂。
“……郑裙裙……谁……郑裙裙……谁……”
祂反复呢喃着。
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怎么就那么寂然无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