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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又跑回去洗衣服,今天要换床褥子,她得把衣服浆洗得再干净些,屋子收拾得更整洁些。

真娘已经怔在原地,她这辈子连粗使婆子都没见过几个,何况是这样的庄户妇人,她微张张嘴:“这是……”

“是金娘子。”朝华的声音压得极低。

真娘还以为金娘子是帮佣,可庄宅里的丫头婆子都称呼阿容为姑娘,病人才称呼阿容为容大夫。

“金娘子是你看好的?”真娘乌亮亮的眼睛中满是惊诧,“那她生的什么病?”

朝华握着真娘的手紧了紧,甘棠芸苓和唐妈妈冰心几个站在后头互换眼色,唐妈妈面带焦急,她本就不赞成姑娘把夫人给带出来!

夫人是看见喜饼都发作了一通的,把她带来碰见这些同病的人,她万一想起来了该怎么好?

唐妈妈眼看就要站出来打岔,朝华看了唐妈妈一眼,用目光止住她。

温言对真娘说:“她丈夫外出作工,客死他乡,她……她听到消息就病了。”

真娘轻轻抽了口气,目中满是怜悯:“那她夫家呢?”孩子才刚满月,算着日子金娘子还怀着身子时,阿容就给她瞧病了。

“她的夫家想把她卖了,她的病就更重了。”

只这短短两句,真娘便听住了,她长叹一声。

想到方才金娘子讨工作,又问月银的样子,真娘又为金娘子欢喜:“她能撑过来实是个刚硬的人,我也给她女儿添一份满月礼罢。”

说着回身看向冰心:“冰心,预备只银锁一对银镯子。”

唐妈妈一直在后头提着心,待听见真娘全没往自己身上想,这才松了口气,还笑着添了一句:“可不是,能撑过来就是造化。”

真娘牵住朝华盈盈而笑:“一半是造化,一半是阿容!”

唐妈妈笑着点头,心里头道:只盼她的姑娘也能有这份造化。

朝华将真娘带到后堂,萧老大夫捋着白须冲真娘点头:“容夫人,夫人坐,夫人可要试试老朽的脉案如何?”

真娘一看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心里更松一口气,以后就算被婆母发现了,阿容也是跟着老大夫学医的。

她兴兴然坐到诊案前伸出手去,萧老大夫满面慈和闭目摸脉。

萧愔愔站在爷爷身后悄悄打量真娘,看真娘的模样哪能想到她“疯”了十数年?

摸过一只,再换另一只,萧老大夫说的跟每一位大夫说的都差不多:“平日惯喝安神汤药是不是?”

真娘点头。

萧老大夫道:“夫人思虑颇重,那安神汤喝着可好?”

真娘顿得一顿,朝华伸出手搭在她肩上,真娘道:“原来喝着能睡一整夜,这些日子许是事多,只能睡上半夜觉。”

萧老大夫依旧满面是笑:“不妨事,原来的方子我瞧一瞧,给你添几味药就是了,夫人身子康健,只须吃好玩好,自然睡得足。”

真娘掩口笑了,这个老大夫倒比寻常上门看诊的柳太医说话有趣,也更亲切,怪不得阿容要跟他说医术。

朝华心中微紧,原来还能睡大半,这会儿只能睡半夜了。

真娘扭过身子,朝华冲她露出微笑:“走,看看我的屋子去,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再歇个晌罢。”

昨日报信来,纪叔便忙了一天,原来收拾的屋子已经够精致洁静,知道母亲要来,小屋里又添上了香花水果。

湘帘棐几,丝障珠围,案上一盆绿菊,处处都合真娘的喜好。

她一迈进屋门就“咦”一声:“这屋子是你布置的?跟我在娘家时的小竹轩倒有几分相像。”

朝华知道是纪叔送来的,点头应下。

真娘往小榻上一挨,先在软枕上滚过一下,而后撑起胳膊,认真对朝华道:“出门真有意思,明儿我也跟你一起来好不好?”

她不想日日在家等着三哥来信,她已经连信都不想再写给他了。

二人坐船回去时,余霞满天。

真娘这一整日见过了金娘子,见过了芸娘,还听说了哑娘。

朝华本来提着心,怕见了她们会让真娘想到她自己的病情,萧老大夫却说:“无事,天下没人会觉得自己癫狂。”

疯子哪知道自己是疯子呢?

真娘双手合什,对着晚霞为三人诚恳祈愿:“盼她们三人能早日安康。”

……

小舟刚靠上渡头,就见青檀守在那里。

朝华落后半步,就听青檀语带迟疑,轻声禀报:“姑娘……楚六公子来了,他等了半日了,他说不等到姑娘见他,他是不会走的。”

朝华目光微垂,再有两日余杭举子赴京,楚六大概是知道退亲的事了。

甘棠蹙眉:“要不要我劝他回去?”

朝华摇摇头:“不用,我去见他。”

楚明忱在花厅中踱过来踱过去,茶喝了一壶又一壶,点心也换了两轮,不等到朝华回来,他绝不离开容家花厅半步。

开始以为三妹妹不想见他,楚六还对青檀道:“烦你再跟三妹妹说一说,我当真是有要事来的,再有两日我们书院的举子就要坐船进京去了,请三妹妹一定见我!”

青檀为难:“六公子,我们姑娘当真不在家中,她……她礼佛去了。”

楚六不肯走:“那就请甘棠出来见一见我也好。”甘棠都不出来,他才确认朝华是真的不在家。

干脆苦等,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三妹妹!

楚六今天才知道沈聿跟容家退了亲,还是从徐年的口中听说的。

徐年这么个消息灵通的人,竟也晚了大半个月才知道这个消息,他急赤白脸赶到楚家,也不知是叫初一还是叫十五的丫头把他领进重重曲曲的院门。

进屋就见一屋子的箱笼行装,锦衣丫环穿梭往来。

徐年先是站定了不敢动,跟着跺脚冲屋里嚷嚷:“楚兄!出大事了!”

楚六正在收拾墨盒,他想把这些年收罗来的松烟墨,油烟墨,雪金墨和新罗墨全都分一分,分给沈兄和徐兄。

听见徐兄嚷嚷,捧着墨盒出来:“出什么大事了?”

徐年满面焦急:“你也不知道?沈兄退亲了!”

“哗啦啦”几声,墨盒翻倒,各样墨块砸了一地,楚六呆怔怔站在墨块中间:“退亲?沈聿?”

他怒火直冒,大步迈出门去,提气高声:“沈聿人呢?他为什么退亲?他是高中了解元就要退亲?”

徐年紧跟在他身后:“这事是我听说咱们山长夫人想给沈兄作媒,将小女儿嫁给沈兄,我心道他都跟容家结了亲,哪还能再作媒呢?再说你也知道沈兄他无兄无弟的……”

楚六胸膛不住起伏,一把握住徐年的胳膊,把徐年那一串废话全堵回了嘴里。

“他还未进京,就想娶山长的女儿?”

“不是啊……”徐年摸不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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