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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

那道粗噶的声音并未觉察到异样,冷喝道:“那小子在哪里?”

慕朝游极尽谄媚之色:“好叫大哥知道,那人与我结伴欲一同南下……我不知道这人得罪了大哥,大哥若要找他,我这边给大哥带路。”

“还不快点!”

“是是是。”她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刀锋,慢慢挪动身躯转过身,余光终于瞥见挟持她人的真容。

一口络腮胡,高鼻深目,看起来的确是胡人,然而也仅仅如此了,只因这胡人稍稍放松戒备之时,一道如星般的寒光钉出——

王道容如艳鬼一般出现在那人身后,毫不犹豫地将那柄短剑一剑刺入他后脑。

鲜血飞溅上他素白的单衣,王道容乌发如瀑,白衣如雪,眉睫未眨。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记得曾见过的每一张脸,昨日,他发现有一具尸首没了踪影。

他确信此人没见过慕朝游。

这人的脚印在附近盘桓,若是见到慕朝游身披他的外袍,必定来问。

饶是慕朝游刚刚和王道容打了个可堪默契的配合,亲眼见到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怔住了,她能感觉到温热的人血泼洒在自己脸上的奇异的触感。

王道容用力将那断剑从那人后颈拔出。

慕朝游大脑嗡嗡作响,如看电影一般看着上映在自己眼前的一幕幕。

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至少不应该这般犀利,可她满脑子都是王道容今早执意让她披上的这件外袍,那胡人说的话,以及昨日他站在车马狼藉处若有所思的目光。

“郎君是有意的?”她理智与情感被切分成两半,大脑一热,舌头不再受嘴巴的控制,近乎指控般地脱口而出。她一直有这样冲动鲁莽的毛病,不肯受任何委屈。

是昨日发现了有人生还,今日才以她作饵?

他是世家子,那件外袍简直再招摇打眼不过,而她竟然没有深思。

少年定定看她一眼。

他没有问她此言何意。

他明白她的用意。

他伸手牵起“她的”衣角,低着眉眼,缓缓拭去剑上的鲜血,擦得很慢也很仔细。

“我若不诱他出现,你我俱亡。”

“倘若我死在这里呢?”

王道容终于擦干净鲜血,他松开手,口气很平静,双眼剔透如两丸玉珠:“不会。”

断剑被拭去血污,秋霜之下倒映出凛冽的寒光。

“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第003章

王道容有自信确保她无恙。

……若她当真身死呢?

那便死了罢。是她运气不好,这乱世,时刻都在死人。

他若是有朝一日弃尸于荒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贪生,但并不畏死。

对于慕朝游这个同路人,王道容没有太大的感情。若这人死在半路,他也不觉有什么遗憾悔恨的。

他自小就没有什么太过鲜明的情绪波动。行为处事,一言一行,从不因情而动,只因势利导。

此人救了自己,他于情于理合当报答,到时带她南下建康,赠她千金,亦能成全他一桩知恩图报的美谈。

他年方弱冠,少有清名,屡征不仕,此番南下建康,一是伯父欲荐他入朝为官,二是为和顾氏女成亲。

慕朝游紧紧闭着嘴唇,她的思绪此刻非常混乱。

王道容的神情很恬淡,说话还是很温和动听,清泉漱流一般,似乎不以为耻。

他白衣如雪,容色鲜研明媚,坦然目注于她。

这让慕朝游一时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了。

时移世易,想要在这个操蛋的时代生存下来,把人想得坏一点,谨慎一点,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可她到底是出生在一个和平的环境下,没有经历过乱世的尔虞我诈,对于阴谋鬼蜮伎俩的了解从来都来自于小说和影视剧,理智归理智,情感上她其实是不愿意把人往太坏的方向去想的。

她的一直依赖着的同伴是一条毒蛇?这让她如何自处?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眼下必须相信他。

除了他,还有谁能帮自己在这个乱世立足呢。

她还是有些郁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生硬地说:“郎君应该提前告知于我。”

王道容想了想,道:“是我欠了思虑。”

他坦然认错的模样,令慕朝游心里松了口气。

这件事便被慕朝游有意揭过不提按了下来。

王道容自然顺水推舟,从善如流。

发生过这样的事后,慕朝游不该继续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加盘桓。

她开始和王道容南下。

这也是她必须要装聋作哑的原因之一,没有王道容为她指路,靠她自己一个人她活不到建康的。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慕朝游对他难免还是生出了点儿怨气。

她不太再说话。她的话其实是很多的,尤其是穿越到了这个乱世,她必须要说很多话,来让自己镇定下来,同时尽量从王道容口中打探出更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出来。

王道容从不主动开口,他不问,只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这样的做法其实对慕朝游十分友好,否则她实在没办法解释她身上这些显而易见的谜团。

经此一事之后,慕朝游的话变得少了。

她嘴上没说,但心里总觉得王道容该和自己道个歉。

他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因为生怨,慕朝游的脚程加快了一些,王道容受了伤,走不快,只能坠在她身后。

他也不以为意,一路担风袖月,仿佛道旁的不是被抛荒的麦田,而是烟霞盛景,偶尔还停下脚步,摘几根茅草在手上编着什么,自得其乐。

她不在说话,他就不主动开口。

慕朝游甚至怀疑,王道容从一开始就对她的话题不感兴趣。

直到这日傍晚,他忽然将一只草编的蚱蜢递给她。

慕朝游一愣,“给我的?”

少年轻声: “女郎恼我。”

慕朝游往那蚱蜢看了一眼,见它精细小巧,活灵活现,煞是可爱。她便有些犹豫。

“某如今身无长物,无他,仅博佳人一笑。”王道容又道。

……原来他这两天一直在忙活这个。

她感到歉疚了。

特别是在她看到王道容左腹那一抹洇红时。

“你伤口又崩裂了?”

王道容宽慰她:“只是行步稍急,无大碍。”

慕朝游脸都臊红了,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坐立不安。

这几天一直是靠王道容猎几只野鸟,或者指点她挖一些野菜、桑、槐、楮叶他们才能走到这里。

他虽然利用她诱出那个胡人,但这也不能代表他对她怀有恶意。

她动了动唇瓣,她甚至感到自己的小气阴暗了。

-

王道容只是觉得,他有必要稍加和缓他与慕朝游的关系。

她如今明显对他生出了防备和戒心。若是往常,他并不会太在意,但流亡的道路太过寂寥苦闷,他需要一些事情来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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