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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主动说:“我这书楼平日里除了凤奴也没人过来。我回头跟素娥说一声,叫你平日里也来这书楼帮忙。闲暇时不妨带几本书回去看。这里的书随你任意取用。”

慕朝游一怔,心底倒是忍不住生出几分由衷的感激,“多谢。”

南国打发时间的娱乐方式太少,在此之前,慕朝游都没想到过自己竟然这么爱看书,那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捡到个纸片也能认认真真,静下心来看个半天。

王羡说到做到,隔天慕朝游过来借书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书楼里几个下人个个也都守口如瓶。

王道容也会来。王羡平日里吃喝嫖赌样样不沾,唯一的乐趣便在这书上了,他是极好书的,家中藏书万卷。

得知她过来帮忙,王道容还特地教她分类,帮她搬梯找书取书。慕朝游其实不太愿见这父子俩凑一起来。倒不是她怕露馅。

而是这两人不愧为父子,都极其看重姿容修饰。一个塞一个的每日要涂脂抹粉,换上新衣新鞋,佩囊熏香。

王道容爱兰香,王羡爱松香,两个人凑在一起整座书楼简直香闻十里,对慕朝游来说,近乎于煎熬。

二人前后脚进了书楼,一打照面各自都诧异,默不作声地打量对方一眼。

王羡见王道容弱不胜衣,乌发如瀑,白色的纱衣单薄得几乎能瞧见肉色,领口更是恨不得一路开到裤腰,就忍不住皱眉,“把你衣服穿穿好。”

他叫慕朝游来书楼帮忙也有自己的私心,既解了她的乏闷,也全了自己想与她共处的心愿,是一箭双雕之际。

唯独多了个日日在书楼里闲晃的王道容。之前怎么没见他往书楼里跑得这么殷勤呢?

王道容靸拉着木屐,拢着袖口,平淡地瞧着王羡,“父亲,你粉腻了。”

王羡:“……”

他心里一个咯噔,脸上有些挂不住。

三人各取了一卷书,分坐案前阅览。

慕朝游正入神地在看一卷志怪小说,未曾留意着父子二人间的机锋。

王道容抛下一句从容阅卷去了。

接下来独留王羡一人坐立不安,他总疑心汗是不是糊住了脸上的珍珠粉。

他平日里其实不太爱收拾这些,盖因他皮肤极白,无需这些修饰。但他今日鬼使神差描了眉涂了粉。

鲜少化妆的人偶尔化一次妆感觉十分煎熬,走在路上他像是在被所有人盯着看一般。

他有心想找面镜子来瞧瞧,又觉得太过女儿态。

王羡忍不住摸摸脸颊,指腹是干的,他不常出汗,屋里又有冰,珍珠粉倒还是服帖的,哪里腻住了?

倒是慕朝游素面朝天,做完自己手头上的活,洗把脸就过来了,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看得废寝忘食。

偶尔遇到生僻字,她身边便有两个现成的请教。

王羡此前只猜测她念得几个字,读过一些书,他自己主动提出任她借阅,却还是被她庞大的词汇量和阅读量惊讶了。

他虽然不做官,平日里却不是无所事事。这几百年间战火绵延不断,古籍亡佚不知凡几。平日里王羡便会做些搜集整理辑佚钩沉的工作。

他有心叫她帮忙,只做些简单的抄写。

待慕朝游写好了,王羡拿来一瞧,有点惊讶,“你的字倒与凤奴有几分肖似。”

慕朝游落笔时其实已经考虑到这一点,竭力避免了一些。但王氏子弟个个善书,家学渊源,慕朝游没想到王羡竟然能单凭一些笔锋勾连就能看出她的字与王道容之间的相似之处。

王羡放下纸卷,倒也没往深处想,只笑道,“凤奴初练字时是学的卫夫人的字。卫夫人的字清丽自然,倒是很适合女子来练。你若喜欢,我这里还有几本卫夫人帖送你。”

他二人说话时,离得极近,日光如瀑般洒落在二人颊侧。慕朝游稍一偏头,就能撞上王羡半张侧脸。

她忽然发现,王羡的鼻梁尤为挺直,肤白洁净,唇瓣柔软芳润如花,哪怕年过三十,他依然是个极为丰雅俊美的美男子。他爱笑,微微笑时,乌黑点漆的眼里仿佛闪烁着热情的火光。

王羡是与王道容截然不同的两面。他好像永远真诚,永远清莹,像清晨荷面上最新鲜滚圆的那一颗露珠。

离得太近,他身上的松香微冷。

慕朝游本以为经历过王道容的摧残之后,她早已经看破红尘,看透了容貌不过皮下白骨,美色不过过眼云烟。却未曾想还是未躲过王羡的美颜暴击。

她颜狗的本性蠢蠢欲动复苏,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而王道容如往常一般踏入书楼时,映入他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幕。

太近了。

他爹与慕朝游离得太近了。

第097章

“你这字必定练过的。”这厢, 王羡指着她的字忍不住微微一笑,漆黑的眼底闪烁着几分惊喜与欣赏之意。

他虽不要求慕朝游博学多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但见她比自己想象之中更要优秀, 他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这甚至是一种与有荣焉般的, 父亲一般的骄傲。

王氏一门善书,王羡来了兴致, 他指点她笔迹之中的优劣之处。

有这样一个毫不藏私的老师,慕朝游也听得很认真。

讲得忘情了, 王羡下意识伸手想去抓她的手,像教稚儿一样带着她过一遍。王道容幼时习字便是他手把手教他来写的。

正当王羡忍不住要动手之际, 一道淡柔如风动碎玉般的嗓音,突兀地横插入二人之中。

“父亲。”

慕朝游回过神, 正对上王道容漆黑的眼珠子。少年道袍凌乱, 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乌发在风中飞舞。

王道容没看她, 对着王羡又耐心地提醒了一遍, “父亲。”

他嗓音淡淡的, 表情也淡淡的。漆黑的眼珠子转也不转,像被冰雪封冻千年的深渊。

王羡被儿子看得如泼了盆冷水,猛然回过神来。他有些尴尬地低咳了两声,仓促将手收回了袖管。

王道容不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 淡淡的两个字仿佛已经把什么话都说尽了。

他双袖一摆, 垂落浓密的眼睫,走到书柜边, 取出自己想要的一卷书,便自顾自地坐下来览阅。

王羡觉得他在敲打自己。与婢女交往过密,言行无状。

慕朝游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淡淡的讥嘲之意,握笔的手纹丝不动,笔尖流泻出一列列端秀小楷,落笔极稳,骨力挺拔。

她一直在等待王道容什么时候会找到自己。

果不其然,待她将手头的事务处理干净,下楼准备回松云院时,王道容忽然跟上了她。

他脚步轻缓,将她拦在了楼前一棵桂花树下。

慕朝游抱着借来的书卷,客客气气地问:“郎君有何见教?”

王道容:“他——”

少年蹙了蹙眉,神情竟有几分犹豫。

慕朝游耐心反问:“他?”

王道容定定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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