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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砚之还活着。
王姮姬大出意料,那日文砚之被?拷打成那样,她又被?喂了情蛊,以为苦命鸳鸯要在阴间相会了。
郎灵寂能饶文砚之一命实属反常,背后?或许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又或许……他在朝中不能只手遮天,不敢轻易构害朝廷命官?
这种可能性比较小。
桃根说:“据说陛下据理力争,朝廷的许多亲帝党也在极力为文公子求情。但他背叛了咱们家,造成咱们家这么?大的伤害,小姐您作?为家主又亲自下了诛杀令,姑爷和二?公子非得要文砚之的性命不可。”
王姮姬闷笑,她这家主作?出的决定何时出于内心了,何时有半分实权了,说的话还要被?人拿去大做文章。
爹爹仙去后?她宛若一无根的浮萍,随水漂流,稍微有点风就能把她吹散,表面上是家主实则是傀儡,偌大的王家竟无她的半寸容身之处。
尤其是现在,她更加身不由己?了,被?喂了控制心智和躯体的情蛊,完全?就是郎灵寂的一只牵线木偶。
怪不得郎灵寂鼎力支持她做家主,原来是想?借控制她,控制琅琊王氏。
文砚之作?为这次改革的主力军,当了出头鸟,实吸引了太多火力。众士族的怒火无法平息,滔天的怨恨唯有落在文砚之身上。
背后?真正谋划此事的帝王需要给?愤怒的群臣一个交代,才能隐身而退,继续和世家保持表面上的和谐。
……
静寞了数日,王姮姬闲闲透着窗棂遥望远方?的天空、飞鸟,百无聊赖,逐渐适应了这种与世隔绝的安静生?活。
不动情,情蛊是不会发作?的,她没有病痛的烦恼,每日练练字,读读书,荡荡秋千,日子倒也过得逍遥容易。
忽然?一日,有仆人前来问话。
那仆代替当朝帝师意思,来询问:“小姐是否要与文砚之见面?”
这话没头没脑。
王姮姬防备且疑惑。
“什么?意思?”
那仆道:“是这样,殿下说您若想?愿意与文砚之见面,奴便安排您过去,您若不愿意就算了。一切全?看您自己?的意愿。”
王姮姬道:“他有那么?好心?”
仆恭敬道:“九小姐您是琅琊王氏的新任家主,殿下在老家主临终前发过誓要‘善待’您,事事尊重您的意愿。”
王姮姬暗诮,他若真善男信女就不会将她囚于此了,此时倒装模作?样了。
但她现在已?处于最坏的境地,再怎么?也不会更坏,便道:“自然?要去。”
那仆人诺之,立即派遣人手,为她安排马车,打点出行。
秋雨如珠碎一样噼里啪啦地下着,凉风飕飕,一大群仆人为她整理好了着装,撑着油纸大伞,铺着地毯,半个泥点都没溅到她镶嵌明珠的绣鞋上去。
名义上的家主出行,众星拱月,既有大小姐的风范,又有家主的高贵。
冯嬷嬷和桃根她们试图跟随左右,却被?拒绝了。
王姮姬猜郎灵寂想?把她秘密拐到 什么?地方?去,二?哥永远触及不到,届时再行灭口之事,他可以后?顾之忧。护送她的仆人,没准就是杀手伪装的。
可能因为他活生?生?给?她喂过药的缘故,她总怀疑他要害她。
前世……她间接死于他手。
也不知道前世的后?来,他和许昭容带着三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五口人过得幸福么??许昭容扶为正室了吗?
遥想?前世,她早就没了哀怨,怀着冷眼旁观的态度,揣摩那一对狗男女。
狗男女。呵呵。
半晌,危险没有发生?,王姮姬平平安安到达一栋陌生?的宅子前。
仆人道:”文砚之公子就在此处,九小姐可独自进去叙旧。”
王姮姬踏了进去。
她自己?被?囚了这么?久,忽然?被?允许与文砚之见面,浓浓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不是关于她的,而是关于文砚之的。
忽然?想?起桃根开玩笑时说过的一句话“小姐是金枝玉叶,做什么?都被?饶恕”——
与这话相反的是,别人不会被?饶恕。
小院是一座二?进二?出中规中矩的苏州园林,简肃静朴,铺着冰裂纹方?砖的水磨路面,竹影森森,空气清新。
王姮姬对这座园子没印象,应该不是王氏的房屋。园林普通中透着寒酸,与王家房庐一贯好奢的风格大相径庭。
周围虽无可疑之人,但她清楚自己?处于那人的监视下,需得时时留心提防着。
……她担心哪里会忽然?冒出个暗器,见血封喉,不明不白葬送在此处。
正屋,文砚之正握着一卷书,沐浴在雨后?凉爽的空气中,静静地读着。
他身上的伤痕痊愈了,俊秀挺括一如往昔,饶是沦为阶下囚仍坚守着立言立身的法则,气度高绝,爱书成痴。
王姮姬微微发出了点声音。
他闻声转过头来,目露惊讶,盈盈然?悲喜交加的泪光,“蘅妹……?”
王姮姬猝然?见到文砚之,失神了片刻,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虚惊一场,劫后?重生?,既不是欢喜也不是悲伤。
本以为,那日是永别的。
她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这几?日……你过得好么??”
第037章 死别
两人之间有昔日割舍不掉的兄弟情, 有共同?与蛊毒日夜奋战的同?袍情,也曾共看云卷云舒、祈盼岁月静好的爱情。
此时相见恍若经年,文砚之变法失败沦为阶下囚, 王姮姬也重新被种?了蛊毒。
两个身不由己的人, 两具身不由己的身子,身不由己地在一块叙旧。
文砚之按捺住久别重逢的悲喜,将挣扎尽收眼底, “……我过得很好。”
王姮姬点头。
文砚之的伤痕早就痊愈了,行动如常, 身上穿的衣裳亦体面精致。
屋室的陈设古香古色, 精致古朴, 暖炉里烧着生?雾而不生?烟的金罗碳。
书架子上摆的古籍琳琅满目,笔墨纸砚皆是一方名品。室内一尘不染,有专门用膳的区域,充分?尊重读书人的生?活习惯, 不见丝毫折辱。
桌面上有日常用的药石,竹帘后的石盘上, 甚至高雅悠闲地摆着一盘围棋。
很意外, 他居然活得好好的。
文砚之虽沦为阶下囚,清清正正,腰板挺直,保持着儒者的尊严。
事情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朝廷饶恕了他, 将他妥善安置在了这偏僻的小院中。
王姮姬想定然是二哥识破了那人的真面目, 暗中动了手脚, 才使她今日能和?文砚之见面。
待日后肃清了郎灵寂,与二哥见面, 她要和?二哥亲自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