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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

他猛地反映过来。

这是他的寝殿,而非战场。

面前人是姬循雅,却与他非敌非友,彼此间的是非对错,历经两世都难以厘清。

可无论如何,现在的姬将军都不是他需要佩刀相会的人。

赵珩定定地看了姬循雅一息,下一刻,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危险。

脑海中似有沉沉声响警告。

赵珩作势移开手。

旋即腕上力道被陡然加重。

五指紧紧合拢,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腕上细腻的皮肉被从指缝堆挤出丁点。

扼得人发疼。

姬循雅似乎也觉得用力太过,于是稍稍松力,安抚般地碾过指下的肌肤。

他垂首,薄唇勾起,方才被赵珩咬得猩红的唇间若露出些森白的利齿。

他抬起赵珩的手腕,一眼不眨地盯着后者的一举一动,将手腕不知挑衅,还是试探帝王底线般地送到自己唇边。

他张口。

动作被刻意放得缓慢,因而赵珩能清晰地看到每一处。

因为犬齿太尖,隔着不过半掌之距看,竟生出种这两颗犬齿微微带着些弯的错觉。

似蛇的毒牙。

唇色极红,即将被送入口中肌肤又过于苍白,两厢对比,反差之大刺得人眼睛都发疼。

帝王的手腕生得削刻,他亦并没用劲,软绵绵地被姬循雅攥在掌中,仿佛无分毫反抗之力。

好像马上就要,被蛇所噬。

对这种剧毒冷血生物刻入骨血里的恐惧令赵珩悚然一震。

“既然赵珏、赵瑄枉顾人伦手足,自相残杀,”耳边似乎幽幽地响起了一个男人沧桑的声音,其实他的声音并不老,反而还很年轻动听,只是其中倦意太过,听起来极没精神,“虽死而不足惜。珩儿,天命归你,这国君合该你做。”

赵珩记得自己下拜,毕恭毕敬地跪在齐国国君、亦是自己父亲的面前。

年轻的公子已经控制了帝都内外,煊赫权柄尽握于掌中,满朝拥戴,天命归焉,他太志得意满,连谦辞都不屑。

事实上,为继弱冠的赵珩做得已足够好,他的语气仍旧毕恭毕敬,却只道:“是,儿臣明白。”

赵祈定定地看了他片刻。

在诸子中他最宠爱娇纵赵珩不假,但并不意味着,他愿意看见赵珩即位。

这个孩子身上留着他和戎鄞的血,他们都曾为了权势手足相残,而赵珩即位的年岁比他当年还要小,更气盛得意。

更铁血无情。

赵祈哑声道:“珩儿,我知晓你聪明远胜于你的兄弟们,治国之策想必你早已筹谋妥当,不必我多言。”

他的话中大有深意,似乎在嘲讽赵珩为了篡权夺位已筹划多年,可赵珩只自若地回答:“是。”

赵祈点到辄止,毕竟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我别无嘱咐,只有一样想同你说,你的两个哥哥虽起兵谋反,但其妻妾子女到底无辜,不要牵连他们。”

赵珩温和地说:“儿臣已派人询问两位兄嫂,若愿意归家,则可带公子府中的赀财回去,若不愿意,亦可长居兄长们的封地。”

赵祈忍不住冷笑了声,“珩儿,你考虑得当真周到。”

赵珩平静地回答:“多谢父王赞许。”

赵祈胸口剧烈地起伏,赵珩一愣,见状忙上前搀扶。

一股腥甜焦糊并重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是硝烟和死人的味道。

赵珩料理完城中的叛军后就匆匆赶来。

他一言不发,略有些散乱的长发柔软地落下,稍稍有些挡眼。

他脸上刻着道狭长的血痕,即便戴了面甲,可他离叛军距离太近,遭利刃迎面劈砍,虽立时躲闪,仍受了些伤。

仿佛一日夜间,赵珩身上那些稚子童般的天真幼稚尽数散去,一道血迹未干的伤痕,平添无尽冷峭锐气。

赵祈看着他最小的孩子,半晌终于长叹一声。

“孤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赵祈任由赵珩扶着自己躺下,在赵珩要起身时,一下拉住了他的手臂,甲胄凉得他掌心抽搐了下。

赵珩半跪在榻前,洗耳恭听,“您说。”

“诸王公子中,与你交好者众多,但与你关系最为特别的,唯有姬氏公子一人。”赵祈目光看向赵珩的腰间,他今日着戎装,自然不会将玉佩悬在身上,“你与他互换信物,胶漆相投。”

这时他才看见自己胜券在握,以为大局已尽在掌中的儿子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独属于年轻人的慌乱无措,但马上消失不见。

“是,”赵珩坦荡地承认了,“儿臣与姬氏公子惺惺相惜,视同手足。”

赵祈的神色有一瞬凝滞,旋即慢慢道:“燕国风俗迥异于诸国,以其王室最为循规蹈矩,恪守成制,其自以为节欲修身,然物极必反,姬氏族规森严,长此以往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压抑本心,”他与赵珩对视,“人还算得上人吗?”

赵珩正要反驳,赵祈抬手,示意赵珩稍安勿躁。

“因为你与姬循雅交好,我难免对这位公子多留意些。其人若美玉,冰洁渊清,你与之相交,并无十分不妥。”

赵珩只觉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赵祈在这种时候突然提起了姬循雅,只谨慎地说:“循雅公子的确无有指摘之处。”

赵祈轻轻摇头,“孤少年时亦识得一位姬氏贵女,品貌高洁,无可挑剔,之后却落得个引火自尽的结果,而在最盛年时便选择一死了之的,在姬氏中,绝非她一人。”不等赵珩开口,他意味深长地继续道:“据我所知,这位循雅公子的母亲不知所踪,他自小养在别处,七岁后才被接回?”

赵珩明白赵祈的意思。

赵祈想说姬氏森严的规矩足以将人生生磋磨成疯子,成不了疯子的正常人只有死路一条,而活下来的疯子又诞育新的疯子。

一代一代,如此重叠、往复。

他明白赵祈要他小心姬循雅,却不以为意。

他对姬循雅一见如故,深交之下更觉此人并非只有一张貌美皮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的的确确是位谦雅端方的君子。

“循雅就是循雅,而非他人。父王对儿臣的关心儿臣在此谢过,只是儿臣不会思量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自寻烦恼。”

赵祈见赵珩说得笃定,言谈间很有些不容置喙的娇纵。

他目光柔软了一瞬,“白沙在涅,与之俱黑,珩儿,你有今日何其不易,人心易变,不要拿你的真意、你的王位,乃至你的性命去赌。”

他伸手,最后一次如抚摸孩童一般摸了摸赵珩的发顶,“于姬循雅,你要慎之又慎。”

危险。

警告一次又一次地汹涌而来。

姬循雅张口,咬下。

奇怪的是,姬将军明明来势汹汹,看起来好像要生生从他腕上扯下一块肉,接触到皮肤时却一点都不疼。

湿热的吐息扑落在肌肤上,刺得赵珩头皮都发麻。

“阿珩。”

这个由毒蛇,由恶鬼,由对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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