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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只剩寥寥几人,朝中却几乎无人能与之抗衡。
世上仅存的几个梅家遗孤都得到了封赏补偿,秋华年没有自己接受,请旨将这份封赏转移给自己的母亲梅争春。
梅争春成为了雪梅县主,今年寒雪降临之后,文晖阳会在秋华年杜云瑟的陪同下前往辽州杜家村,迁走爱人的坟冢。
这朵心急早早绽放在冰雪寒霜中的红梅,在风中飘零了十九年,终于落入了记忆中温暖的怀抱。
接到圣旨后,文晖阳抱着自己奋斗一生的迟到了的明黄色卷轴大醉一场,又哭又笑,酒醒后提出想见那对凌辱虐待梅争春的夫妇一面。
梅望舒罕见地有些犹豫,见文晖阳执意坚持,才带他去了郊外一处不起眼的废弃房屋。
这对愚蠢恶毒、作恶多端的男女被割去了耳朵和手脚,戳瞎了一只眼,剪掉半条舌头,敲碎了全身的筋骨,靠秘药吊着命在地上蠕动。
这些事情,是梅望舒在抓住人后,当着嘉泓渊的面一下一下做完的。
他的手很稳,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割完最后一刀时,忘了躲嘉泓渊帮他擦去脸上血迹的手帕。
梅望舒不想让文晖阳接触这些过于血腥的东西,事实上,他连对秋华年都没有细说,更别说亲眼看见。
但被诗文典籍熏陶半生的文晖阳没有感到不适,相反,他竟笑了起来,向梅望舒借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雪儿是我的妻子,她的孩子很好,他们都和你没关系。”
不成人形的秋传宗仅存的一只眼因恐惧瞪大,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文晖阳挥下匕首,鲜血在他眼前喷溅,热得人发抖。
“下雪了。”站在高处窗边的梅望舒喃喃道。
第244章 余地
裕朝使团到来时,占城这场数年难见一次深冬细雪让许多人惊奇,他们暗中议论,这是上国天使带来的神迹。
玉草公主听到这些传言,没有制止,反而暗中推波助澜,让它传播得更广。
越是神化大裕,占城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越不敢轻举妄动,她和弟弟的位置也就越稳。
——那几个王公居然想在夺回失地后对大裕反悔,拒绝设立都护府,把他们姐弟推下王位,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隔壁几个月前还在耀武扬威、四处出兵侵占别国的安南已经成为大裕的交州了!
玉草在王宫临海的高台前整理了一下衣襟,请见裕朝的使者。
冬日的海风吹在皮肤上,带来让人精神一振的冷意,玉草缓缓拾阶而上,恍惚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半年前。
当时她在此处与自己神秘的老师道别,本以为此生不会再有机会重逢。谁料半年之后,老师竟摇身一变成了大裕的天意侯,代表大裕出使占城。
玉草打听过了天意侯的来历,但她知道,现在明面上流传的天意侯的过去并非真相。
老师的假身份是她经手安排的,他并非像大裕官方的说辞那样,在家族出事后就走海路逃亡到了占城,直到二十年后大裕的舰队停靠占城才返回故国。
况且还有青梅,所有关于天意侯的情报中,都没有提到他有一个亲生的女儿,青梅去了哪里同样让人疑惑。
玉草走上高台,白色的海鸟在天际来回飞翔,使者已经屏退了其余人,站在围栏边眺望海岸,留出隐秘的谈话空间。
“我已经看过了占城这半年发生之事的记录,你做得很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玉草由衷松了口气,身上沉重的担子突然一轻。
她忍不住问,“老师,占城设立都护府后,您知道上国会派哪位大人来担任都护吗?”
梅望舒转头,淡漠深邃的眸子瞬间透过言语看穿了她真正的担忧。
“大裕无意如蛮夷之国般无尽地鲸吞他国之地,安南灭国乃自作孽,占城设立都护府,也是应你当初请大裕出兵复国的约定。”
“只要占城不违反约定,不损害大裕的利益,占城便会一直存在下去,无论都护是谁,都会尊重占城王室,不会随意插手占城的内政。”
玉草被点破心事,脸上赧然,她的城府还是太浅了,面对老师,轻易便被看穿了。
吃了一颗定心丸,玉草笑了笑,“占城与交州相邻,以后便是大裕的邻国了,有大裕在,我们便不怕其他国家了。”
占城国土狭窄,四处露短,与其不断被南洋各国欺负剥削,惶惶不可终日,不如直接认一位顶级大哥来得痛快。
“老师,您……现在是怎么回事,青梅还好吗?”
青梅是玉草看着出生的,她很想知道那个安静懂事的孩子的现状。
“难道她回到了另一位父亲身边?”玉草猜测。
梅望舒摇头,顿了顿后道,“青梅被我的亲人们照顾着,生活得很好。”
“那真是太好了。”
梅望舒沿着栏杆漫步,“我曾经对你说过,你在一些地方有些像我的姐姐。”
“是。”玉草跟在后面,“您当时就是因为这个救了我们姐弟。”
“我给姐姐报仇和正名了。这次回去后,会给她迁坟,把她接回亲人和爱人身边。”
“太好了……”玉草重复。
梅望舒扯了扯嘴角,有些情绪,有些话,他只有在异国,在这个像姐姐的自己亲手救下和教导过的少女面前吐露些许。
他自顾自说道,“你觉得,她会怪我吗?”
“怪您什么呢?”玉草疑惑。
“我原本,或许可以更早找到她,更早救她,至少更早让其他她在乎的亲人少受一些苦,但我没有做到。”
“可您……也吃了很多苦啊。”玉草说,“您当时或许还没有我年纪大吧,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呢?”
梅望舒看向大海,固执地说,“我可以做到,是我没有去做。”
“我逃避痛苦、浑浑噩噩,懦弱地遵循凶手的命令把自我藏在不见人的地方,当着害了她、害了我们全家的东西的狗,让她在那样的地方孤独绝望地死去。”
“……”
海风呼啸,远方白色的海鸟一声声鸣叫着,高台上只剩下风声和被吹得七零八碎的凄厉鸟鸣。
玉草突然坚定地轻声开口,“我会很开心的。”
“如果我弟弟能在我死后好好活着,还帮我报了仇,我会特别特别开心。就算没有报仇,我也会开心。”
“弟弟活着这件事本身,就胜过一切。”
玉草说汉话的语调已经很正宗了,但毕竟不是母语,没有事先准备过用词会很直白。
梅望舒愣了许久,摇了摇头,结束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
“明日召集那些心思浮动的王公,给他们敲一记警钟,收拾好这些,我就要回去了。”
……
窗外晴空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