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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伦不类地贴了个贴纸,写着句拉丁文和中文翻译,“循此苦旅,以至星辰”。
闻言,他几乎没有多想,毫不迟疑地回答:“让箭落到十环里,比别的人得分都高!”
“但你总会遇到更强的人,如果赢不了呢?”
“学射箭的时候,你没有可能次次都有满意的环数,就连世界上最强的选手都做不到发发十环。到了那个时候,你还喜欢射箭吗?”
盛恕愣了一下,奶奶温和的嗓音继续响着,既有种属于长辈的慈祥,又有一种来自运动员的坚韧与挺拔。
“一个运动员最耀眼的,就是站在场上的时间。所有人都会看着他,用优雅的姿态完成高难的任务,或许是精妙的团队配合,或许是超越人体极限的冲刺。”
“但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
“你需要知道,荣耀或许不能伴你一生,真正被你所铭记的,是每一天、每一个月、每一年的汗水和努力。”
“过程或许不起眼,不好看,但只有那才是唯一的基石。”
盛恕似懂非懂,抬起头问:“奶奶,你在乎的是结果,还是过程?”
头发斑白的老人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一点一点地给他拆开来讲那句拉丁文的意思,眉目慈祥而和蔼。
“傻孩子,过程即是结果啊。”
他确信自己的过程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自然没有必要担忧结果。
或许在某一天,类似的意外会重新发生在他身上,但那不是今天。
今天,他带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训练,用一个属于运动员的健康的、矫健的身体站在场上。
再一次的,盛恕松开弓弦。
他不再去关注施杨的环数,不再去关注场外的进程。
什么输赢胜败,等他拉开弓的时候,才不需要想那些东西。
那一箭再一次落在十环,但盛恕毫不意外。
他也不应该因此意外。
场外的教练席上,郑君的目光隐隐向沈雁回的方向看过去。
比赛嘛,不到最后一刻,胜负总是难分。
就像最开始没人能想到盛恕竟然会在赛点被施杨反超一样,这场比赛最后的结果,也还没有板上钉钉。
盛恕的这一箭是十环,施杨这次稍逊一些,得了八环。
眼看着两人的分数再一次拉平,陆争在屏幕外终于小小地松了口气。
好歹是有些优势了。
若施杨这一发仍然是十环,乃至于九环,那盛恕接下来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赢面变得更小。
所幸这一箭,算是扳回来了。
射箭这项运动,虽然双方肢体没有任何接触,比赛过程中眼神的碰撞也欠奉,可就是有一种超常的刺激感。
你看着他们两个赛道之间隔着距离,却总觉得是两个灵魂在进行比试。
谁意志更坚定、心态更平和,谁就能站到最后。
盛恕对于施杨给了他机会的那一发八环仿若未闻。
无论是对手的失误也好、正常发挥也罢,现在都还不是开心的时候。
如果因此而松懈的话,就会葬送最后一丝胜利的可能。
施杨垂下眼,没有往其它地方看。
对于那一发八环,他自然心中有些不满,可箭已离弦,就不会再追回来了。
他和盛恕再次落到平分的环节,而以对方的心态,这样的局面并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自己和他对决,没有太大优势,这不是还有功夫伤春悲秋的时候。
下一箭。
场上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要用下一箭终结比赛,获得桂冠。
要想完成复仇,下一箭,就是唯一的机会。
信号灯又一次亮起。
盛恕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自己的箭袋里,抽出了决定比赛胜负的最后一支箭。
第41章 瞬息
人闲下来的时候, 总是会想很多,从自身的一些事情开始,有时甚至能联想到宇宙那么宏大的事情。
盛恕之前就是这样, 他又看着病房的雪白的天花板, 脑子里想得却是超出这个病房之外的很多身后事。
他知道自己总有要死去的那么一天, 遗嘱早早就立好了, 财产分为两份, 大头给了家中老人, 剩下那部分则全捐给了基金会。他还申请了器官捐献, 如果能用得上的话,好歹也能再做一点贡献。
盛恕还曾经天马行空地想过,以后航天技术更发达了, 干脆就把骨灰撒到太空中去。
他向往了一辈子的星辰,如果活着的时候总是摘不到,死了以后要能以物理形式留在那里, 化作星尘, 或许也足够浪漫。
他那时确实想过太多,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盛恕把箭搭在箭台上,箭尾在弓弦上扣好。
他手还是一如既往地稳, 背影看起来云淡风轻,即使这就是最后一支箭了。
说实话,盛恕自己也拿不准比赛会不会就这么结束——施杨是劲敌,在现在的状况下,谁胜出都有可能,这轮结束了依然平局也有可能。
他不能预测施杨的发挥, 只能保证自己的箭尽可能地向靶心靠近。
他是很想赢没错, 可无论这一轮的结果如何, 他都会一直握住自己的弓。
不会再放手了。
盛恕从学射箭那一年开始,就梦想着握住属于自己的那颗星辰。
或许此前碍于种种而没能成功,但现在,他要自己走上这条路,走到群星之中去。
这样多的念头,只在他脑海中闪过一瞬,等到拉开弓的那一刻,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人在闲着的时候想法很多,可真正紧张起来时,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其实什么都不想了,身体本能做出了最佳的反应。
解说在这时也静了下来,等着他最后一箭的分数。
而陈慕钦坐在看台上——他意识到自己的浅薄和自大,但却还是来了——或许是来自找苦吃。
他看着盛恕配合着呼吸的节奏,进行射箭的一个又一个步骤。
射箭动作到如今已经很成体系了,大多都是跟着一位知名教练的方法来练习,陈慕钦的教练是这么教他的,他在学校射箭队中也正是这么练的。
这其中的每一个动作,他们都曾拆解开来,单拎出来练过,合在一起后又练过很多次。
可明明是同样的动作,在不同人手中,却有着天差地别。
在盛恕做来,那些都是连贯的,毫无滞涩感,有种浑然的纯熟。
他节奏稳定,步步为营,没有一丝纰漏。
那一箭是如此漂亮。
即便是对手,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施杨上场前闭了一下眼,教练的身影、沈雁回的身影、淮林省队其它队员的身影一一在他眼前出现。
但取而代之的,很快又成了盛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