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4


说:“先生这是不当大也不当小,要当尖先生?侬今晚纵性儿放乖,我可喜欢得紧,生意上个事情解决哉,今日与侬点个蜡烛快活一场。”

“那就先恭喜老爷生意更上一层楼。”女子咬紧牙根,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夹紧了咯吱窝不手暗度陈仓摸到乳儿,“什么尖先生不尖先生,老爷莫这般说,不过拘倦而已。今日点了蜡烛,往后只要老爷叫局,不都能借着酒局花局去床上白相一场。”

甜甜的话进到心坎里去了,段家民连说几句有意思有意思,二人就往法租界那头走,走了一半,怀里的女子忽然脚下一个趔趄,直接跌倒在地,脚上的一只鞋儿飞到桥下的冰水中。

没了鞋,女子使性动气,坐在桥上七扭八扭不肯起身,把头发团都扭散了,一力撺掇段家民下去拾,不拾就不走:“女子无鞋不走路,今日没鞋穿,我可就赖在这儿不走。”

贪酒溺脚跟的段家民见她可娇可怜的模样,这心儿都跟着她跑了,哪有什么主意,心里只想赶紧带着人去床上建交,两下里受蛊,一丝不犹豫,径往桥下去。

姑娘鞋儿小且轻,半沉半浮在水面上,离河次并不远,但伸长了手也够不着,段家民寻思找根树枝捞,恰好旁边就有树枝,就在他弯腰捡树枝的档口,冰冷的水央里窜出一个瘦瘦的妙人影儿,露着肩,散着头发,头微微侧着,正好能看见半张脸。

段家民嘿哟一声,心想不是刚刚丢鞋的春燕楼吗?他盯看那一截玉白一样的肩头,往水里走,说:“侬怎的到水里去了?”

段家民从后抱住春燕楼,谁知水中的春燕楼反手将他按进水里。段家民喝了酒,反抗的意识微弱,也无有力气反抗,被人按着头,眼鼻嘴吃了好一会儿的水。

水里剥地发出“咕咚”声,惹得桥上的女子爬起身来支颌观看,看水里的人无声挣扎到不再挣扎,断了气儿,毫不掩饰喜悦之情,扑哧笑出声,说:“大酒鬼,肥到肉都凸晒出离,浸死你。”

等段家民彻底断气,方才水中的那个妙人影,捡起浮在水上的鞋,朝桥上的女子挑起大拇指。女子默会其意,理理衣襟头发,明明没雨没雪偏撑开伞打到头顶上。大冬日的,她并不知道冷,光着一只脚雀跃离去,嘴里小声念:“春桃细柳皆是春,粉乖绿闹谢东风。”

念到将至台阶时,别有兴致,踮起脚尖在原地优雅转了一个圈儿,一褶一褶的裙摆和荷叶似的撑开,露出脚踝上的蝴蝶,说:“我唔系春燕楼,我叫甄慈也系甄钰。”

在暗处避风的顾微庭看了一折戏,以为是一场风流戏,不想是一出杀人戏,看着桥上女子离去又看着桥下的身影离去他才现出身影,走到桥上低眼一看,一具尸体背朝天沉在睡里。

一阵冷风向面上刮来,他眯起了眼,不想迎风把火,忙摘下眼镜放进口袋中,匆匆离开郑家木桥回到公共租界里去。

顾微庭在路边招呼黄包车,他从数十辆黄包车中一眼觑定了停在树影下的车夫。

车夫趺鼻阔面,足有七尺长的身材,磨得起了毛边的裤灰短棉袍不紧不松的着在身上,千补百衲的抿裆裤没能遮住壮硕的腿,踝骨露着一截如老福橘的皴皮,是被寒风侵蚀的痕迹,足下的登布鞋也是豁了好几个口,土黄的脚趾都能看个碧波清爽。

顾微庭觉得他是个老实人,因为他笑起来阴骘纹宛然可见,说起话来腔儿亮。

和他祖父顾汝生一样,面有阴骘纹,腔儿亮如洪钟,说一句话十里且可听到。

祖父常说:“手脚黏赘者,定是鸢肩局背。因为小偷小摸之人总是曲脊耸肩偷窃,久而久之,腰板子挺不起来,肩也打不开了。”

陈汝生是京城人,曾任广东道台,性刚易怒,一生有三个儿子与一个女儿,儿子吃棍棒长大,女儿捧在手心尖儿宠。女儿嫁到沪上,他也随来,女儿死后,他就带着女儿的孩子去了京城。

这个孩子便是顾微庭。

因不知路,顾微庭只对车夫说了三个字:“顾公馆。”

“顾”是沪上着姓之族,无人不知,车夫听此话,扬起一个笑脸,不说苏白了,用普通腔话来问:“这顾公馆如今有两处地,一处在南京路就在公共租界里头,一处在法租界的霞飞路里头,你要去哪一处?”

第十三章 马车转过久安里,蓝桥佳人弄琵琶

屁股在坐箱揾定了之后,顾微庭慢吞吞说:“南京路……吧。”

“好叻!”车夫咧开嘴,把黄里透黑的毛巾板往肩上一撂,抓起两边锈迹斑斑的车柄脚下便若流星赶月般跑起来。

车轮轱辘滚动,车上的大铜铃铛随之叮咚作响,顾微庭坐在后边儿使了一个惯性,身子向后一个趔趄,轱辘的跑了几步屁股才重新揾定。

町町然的柏油路,坐在车上并不觉得颠簸,此时逆风而行,风梢梢的灌耳耳生疼,侵眼眼发涩,入鼻鼻滋酸,即使顶上有幕,也抵不住那爱钻隙的风。

顾微庭取下头顶的帽子把脸面遮去。

黄车夫用尽九分力拉车,还用一分气力开口闲聊,问道:“看少爷的衣着打扮,是留洋回来的罢?穿得可真时款,这儿的留洋公子,都是这副装扮,但我觉得少爷侬穿得最有韵味。回来好啊,就是不知道上海何时能光复了。”

身后的少爷一身洋布行头,十个指头都不止的大洋,嘴上的京片子说的可脆亮地道了,不是什么小可的身份,车夫满口艳羡的辞气。

顾微庭不自觉的把车夫所说的话在脑子里译成了一段英文,等回神要开口回答时,车夫已岔开了话题,风声太大难以听清他在叽咕什么。

顾微庭觉得乏闷,轮眼打量周遭。适逢马车过一处夹弄,只见前方塞满了好些小瘪三,临街还站着几个拿着石楠木烟斗吃烟的人,他们头顶上有一个坊额,上方用泥金写着“蓝桥”两个字,一个字有拳头般大,在夜色里熠熠生辉,赫然惹眼。

两扇斑剥的门半掩,琵琶声从缝中溜出,好一个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竖耳聆听,还有女子启娇喉,字正腔圆的唱着一首耳满鼻满的俚曲:

“露水荷叶珠儿现,是奴家痴心肠把线来穿。谁知你水性儿多更变:这边分散了,又向那边圆。没真性的冤家也,随着风儿转。”

其音如茧儿抽丝,迤迤逦逦,或如戛玉敲冰,清清脆脆,又如出谷黄莺,窄窄轻轻。

这是一首吴地的《桂枝曲》,是母亲常听的俚曲,唱过《桂枝曲》,琵琶的调子一低,又唱一段《摘黄瓜》。

琵琶声与肉声逐渐在耳里分刌开来,顾微庭脑中旋着一副画面:女子身穿着一身闪金缎鹦哥绿袄,下衬玉色洒花湖绉裙,粉题留点燕子尾,脑后乌发披肩,耳鬓别一朵沾露的红葩,怀里

- 御宅屋 https://www.yuzhaiwu1.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