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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孤苦的母子,很大概率,此生也不会有契机与他们再次见面了。

这张纸条,不过就是求一个心安。

女人双手接过冷山递去的号码,连声道谢。

接近中午两点时,另一辆大巴车的司机招呼乘客上车,冷山与母子告别,临走前,那名小男孩终于按捺不住,抬头望着冷山,眼里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崇拜,一本正经地道:“哥哥好帅好厉害,刚才那几招能教教我吗?”

冷山微怔,随即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温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抬头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点头应允,于是奶声奶气地说:“我叫阿敕。”

“阿敕真乖,”冷山牵起唇角,眼里是温和明朗的笑意:“那等阿敕长大以后,我把刚才那些招数全部教给你好不好?”

小男孩连连点头,兴奋道:“好!”

“等阿敕学会以后,变得很厉害了,要保护好妈妈知道吗?”

“嗯嗯!”

*

尘土被卷进轮毂,随即扬向漫天的风沙中。

冷山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全程望着窗外。

从机场到楼兰小镇还有70多公里,这一路上全是荒漠,没有任何一点绿植,在这荒无人烟的万顷原野上,生命的迹象似乎被永久封存了,一眼望去毫无生机,只有满目疮痍的大地与无尽翻涌的黄沙。

云层倾压,甚至让人产生触手可及的错觉,时不时能看见彩色的经幡在风沙中翻飞,偶有涉猎的猎户走过,身后的马匹上驮着鲜血淋漓的动物尸体,它们显然还没死透,只能在漫长的路程里一点一点,痛苦地死去,那些血液滴落进沙土里,转瞬被湮灭,留不下任何痕迹。

这些久违的画面令冷山有些触动,他曾经不觉得这些原始,血腥是为一种残忍,这是他从小长大的故乡,眼见的一切不过都是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

从没有人告诉他,他需要去守护谁,或捍卫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直到遇见那个人,他这几年才逐渐明白,那种无用的东西被一类人称之为信念。

大巴车到达楼兰小镇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冷山下了大巴,被挤在乌泱泱的人群里。

高温与烈日将人群里的汗味尽数蒸发出来,混杂成十分刺鼻的味道,加之天气闷热,高原缺氧,让人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冷山皱着眉,快速走出了人海。

◇ 第57章 “但我想让你快乐”

楼兰小镇上多了许多摆摊的小贩,各色假冒伪劣的古玩玉器琳琅满目,几年没来过这里,冷山竟觉得有几分新奇,放缓了脚步,目光逐一落在摊上的每一件小玩意儿上。

既然决定回家,他便彻底将自己在R市的身份遗忘,好好感受这里的每一寸土与风,下次再回来说不定是什么时候,也有可能没命再来了,他并不想浪费这转瞬即逝的48小时。

“小哥哥,买玉镯吗,我们这里的玉镯成色可好啦,价格还实惠。”

一名样貌明艳,手臂上纹着一条青蛇的年轻姑娘主动和冷山搭腔,见冷山并不排斥,还在摊前停了脚步,便兴致勃勃地举起一只青镯递到冷山眼前:“你瞧,这只镯子色泽多清透,好着哩!”

“2800卖给你,够便宜了嘞,你一看就是大城市过来旅游的吧?”

“我跟你说喔,你在别的地方都买不到这么好的玉呦!”

冷山看着面前这只最多只值20块钱的人造玻璃玉,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他在R市这三年,确实被那边的水土养得变了些,但他长相原本就出挑,即使是穿着一件最平常的衬衫,也是人群里最显目的存在,更别说在这三年里,经过了各色场合的淬炼,曾经青涩腼腆的少年已经拥有了强大沉静的气场,锋芒被隐在内敛之下,不过分锋利惹眼,又让人心生敬畏。

这小姑娘明显是将他当成了外地人来宰。

哪知道遇见的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西北这一片的本地人,谁不知道这条街上的小摊全是黑心商,十件东西有九件都是假的,剩下还有一件是坏的。

片刻,冷山礼貌微笑,道:“2800太贵了,我买不起。”

“诶!”姑娘见冷山要走,瞬间急了,爽快道:“1800好嘞!1800给你,就当我赔本送你的!”

冷山差点忍俊不禁,他回头温柔地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一分钱也没有,实在抱歉。”

“啊……这样啊。”姑娘皱了皱眉,似乎心有不甘,但终究没说什么。

冷山从小镇上山,一路漫步到喀纳湖边时,正逢日落。

草原上的日落尤其壮观,橘红色的余晖倾洒在漫无边际的湖面上,层叠涟漪仿若星际的裙摆,地平线之上,天空与太阳倾压坠落,仿佛远古时期神祇创造人间的时刻,神秘瑰丽而又浩荡奢靡。

这些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景色,现在竟成了难得一见的奇观。冷山在湖边的石滩上坐下,静默看着眼前盛大而孤独的日落。

记忆的碎片随呼啸的山风席卷,零碎而遥远。

——“你有没有想过,去更远的地方生活?”楚轻舟与冷山并肩坐在喀纳湖边,问道。

冷山有些不解,但还是认真想了想,说:“你不是说你以后会经常来看我么?”

“如果我去了别的地方,你也会来找我吗?”

楚轻舟轻轻笑起来,揉了揉冷山的脑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冷山侧过头,看着楚轻舟,对方的目光温柔而遥远,似乎隔着层薄雾,他隐隐从这片雾里窥见了一丝伤怀,他犹疑道:“那是什么意思?你……不喜欢西北吗?”

一群蚂蚁被困在石滩上,其中一块石头被其余碎石高高堆砌起来,石头下方是湖水,那群蚂蚁不断在石头边缘转圈,却一次次被湖水吓退。

楚轻舟拿起一块石头放在湖水上,将两块石头连成了一座桥,原地打转的蚂蚁找到生路,整齐列队朝着‘桥梁’行动。

他没有立刻回答冷山,而是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等太阳落山,湖水涨潮,它们还没能回到洞穴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冷山不明所以,同时有些惊讶,楚轻舟平日里看上去除了关于‘蚩’的消息,什么都不在意,也不像心思细腻的人,竟然会为一群蚂蚁的生死担忧。

“我阿爸和我说,再厉害的人也救不了所有人。”将冷山带大的养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这样告诫他。

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楚轻舟的做法,但也隐约感受到了对方的意思,那时候的冷山并不能明白楚轻舟的所愿。

他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厮守,一如他和他的鹰一样。

一方天地对冷山而言是黄沙堆砌的家乡,他看不见自己的苦难,看不见西北的苦难,也看不见在萨贡神山上满是裂痕的国界碑。

“你觉得像这样无人管辖,被国家和政赴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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