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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掠过眼睛,从身前刺入了她的胸口。
她不可置信地握着剑身往后跌去,只瞧见了剑柄之下自己?亲手镂刻上去的“常寂”二字。
原来杀她之人都没?有?近身。
他应该是在近处御剑行刺的!
朝露冲向大雾弥漫的林间,看见有?个黑影一晃而?过,可惜雾气浓重、光线昏暗,对方面容模糊,她追了不过几步,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身后忽然闪烁起冲天的金光,朝露回过身来,抬头望去,见虚空之中凝出了一道闪烁的符咒。
是“忘生”!
符咒轰然落地,在桃林中掀起一阵诡异的大风来,一时?间花瓣与桃叶齐飞,由她遇刺的地方席卷向四周。
纵然她如?今不过是游魂形态,还是不免被这强大的咒术震得退了几步。
视线再次凝聚的时?候,朝露发现桃林中的“尸体”已经消失了。
方才她追着使剑的黑影离去,虽跟丢了人,但却能保证,他是往林深处逃窜而?去的。
符咒出现、尸体消失、刺杀……这一切不过是须臾之间的功夫,杀她之人难道有?神仙之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完一切?
除非……原本?就有?两个人!
行刺和下忘生咒的原来是两个人!
如?此一切便说得通了,一人杀她之后仓皇离去,另一人为了给前者遮掩罪证,画了“忘生”。
他们是谁,为何要杀她?
朝露懊恼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在旁人的梦魇当中,江扶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没?办法将一切复原,就算她方才追上了那?个黑影,恐怕也不会知道他是谁。
她无?奈地在空荡荡的林间孤零零地转了一圈,正欲回头去寻江扶楚,眼前的世界便骤然扭曲,溯洄而?去。
她在片刻之间,回到了江扶楚的“思无?邪”当中。
江扶楚一手紧攥着法器“上陵”,在廊下打坐,斯文白皙的面庞上黑气萦绕,瞧着有?些吓人。
过了一会儿?,他眉头舒展,骤然呕血。
血液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襟,他倒在血泊当中,喃喃自语,声带自嘲:“果然还是……不行啊……”
从傍晚舞剑开始,他就是在压制这“恶疾”的发作吗?朝露想。
桃林中忽然传来一声震地巨响!
江扶楚从昏昏沉沉当中猛地惊醒,他扶着额头,看见不远处闪烁着一道金光流溢的符印。
这似乎是……她回“云中君”的方向!
他面色大变,顾不得自己?衣襟染血,一瘸一拐地冲出了小院。
桃林中雾气浓重,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佩剑,却发现那?处空空荡荡,回想起来才意识到舞剑时?“常寂”脱了手。
此时?他顾不得太多,只是继续往前走去。
桃源峰中向来寂静,会出什么事情??
早知道就不要放她一个人走了,哪怕被她看见最丑陋的模样也无?妨,他有?心?对她坦白,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雾气中忽然有?光点拖着悠长的尾巴朝他扑来。
这光点十分奇怪,像是铁匠敲铁时?迸溅出来的火花,他一时?不防,那?光便没?入了他的额头。
时?间似乎凝滞了。
江扶楚走慢了几步,直到差点被绊倒,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要去做什么。
要去做什么呢……
西?山的洞穴永远昏沉阴暗,他抬头看去,天光刺眼,有?少女的笑声从耳边一晃而?过,然后便消失了。
无?形的东西?像是流水一般从他头脑之中冲刷而?过,他意识到了它的消逝,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
不要——不要走!
雾气散去了。
它消散得如?此之快,宛如?大戏的帷幕,重拉开时?便散了个干净。
月亮遥遥的、冷冷的,枝叶上残留着新凝的露水,他抱着头跪在地面上,感觉脑中撕扯欲裂。
“不要走……”
林间随着最后一声嘶吼归于宁静。
他也被这一声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
再次醒来的时?候,月亮仍在,露水落地,残花和枝叶交错着铺在地面上,江扶楚失魂落魄地起身,下意识地往桃林尽处走去。
几株桃树阻绝了她的住处,那?块写着“云中君”的木牌子?也变得模糊不清。
此处如?此冷清,空无?一人,根本?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模样。
江扶楚围着这片奇怪的桃林转了半圈,又?尝试从另一侧走近,他原本?就十分虚弱,又?走了这么久,如?今夜间一阵风好似就能将他吹倒。
什么都没?有?。
衣襟中忽然掉了一颗山楂出来。
他怔了一怔,握住那?颗山楂,仿佛寻到了什么希望一般,握得很紧,新生的山楂十分脆弱,在他指尖捻碎成了一滩果泥。
身后有?人来了。
望山君悄然落地,瞧着一片狼藉的桃林,有?些担忧地问:“我在东台观月,却见桃源峰中起了大雾,扶楚,你可还好?”
——扶楚,望山君新为他取的名?字。
他似乎还想拿着这个名?字去问问谁好不好听。
像是抓住了什么一般,江扶楚回过头去,急急地道:“她……她不见了!”
望山君却皱起眉头:“谁?你不是一直在此处独居吗,对了,我还想告诉你,你师弟的伤养得差不多了,约莫下个月就会挪到桃源峰上来,也好与你做个伴。”
“哈……”
江扶楚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他捻了捻手中黏腻的果泥,退了几步,整个人像是一根被拉断的弦一样抖如?筛糠。
不存在吗……
我真是可怜透顶,他想,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妄念。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思无?邪”,风铃在门上叮铃响起时?,他才如?梦初醒,鬼使神差地来到案前,在陌生的匣子?里寻到了一只草编的兔子?和一颗皱皱巴巴的山楂。
因为时?日已久,这颗山楂反而?变得十分坚固,不那?么容易被捏碎了。
朝露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山顶,来到他们从前时?常一起看月的桂树之下,她留下的纸鹤失去了灵力?的牵系,蔫蔫地挂在丹桂的树枝上。
他倚在桂树的树干前,脱力?睡去,纸鹤努力?掀了两下翅膀,落在了他的怀中。
稀薄的、尚未完全消失的灵力?与他此时?翻涌的煞气混杂。
梦魇由此而?生。
朝露站在桂树之前看着他,感觉一滴雨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如?此晴朗的夜晚,哪里来的雨呢?
朝露抬头向天空望去,青霄高远,万里无?云。
时?空再度扭曲,她眼前一黑,视野再次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