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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会愤怒,会不甘。

不知是替她,还是替她那在生命弥留之际,孤独缠绵于病榻的阿娘。

他自己铸成大错,非但不曾反省,反而洋洋自得,且把这样的言论大言不惭地道于人前。

“爹爹,你别动怒。”宁澧忙起身,走至宁国公身旁替他顺气,小声道,“这么多人在呢。”

旋即她抬眼看向宁沅:“姐姐,你快同爹爹道个歉。”

宁沅深吸一口气,没有作声。

宁澧见宁国公已然攥了手,隐隐爆出青筋,赶忙道:“姐,你就不能退让一步吗……”

“退让?”她轻轻嗤笑。

“何为退让?我从前该退让的时候难道还不够多吗?”

“爹,阿娘很会退让,她把自己退让去灵堂的牌位里已然好多年了。你知晓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我不想重蹈她的覆辙。”

宁国公斥道:“我看你何止不会退让,如今更是连何为谦恭孝顺都不知了!”

“你母亲从前向我诉苦,说你大逆不道,我看在你平日不争不抢的份上,便从未与你计较,如今看来,你果真两面三刀!”

“我的母亲?”她轻笑一声,“她给你托梦了?”

宁国公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

宁沅始终憋着一汪泪未曾落下,定声道:“爹你搞搞清楚,我的母亲已然过世了。”

“如今的宁夫人只是你的妻子,不是我的母亲!”

“你!”

宁国公猛地站起身,抬手便要落在她的脸上。

带出的掌风自她颊边呼啸而过,掀起了她耳畔的碎发。

宁沅认命地闭上眼睛。

可意料之中的巴掌并未落下来。

她稍稍眯起一条缝,见沈砚与裴子星一左一右,钳制住了她爹的手臂。

宁国公暴怒地挣扎一番,可他如今的年纪,哪里挣扎得过两个身强力壮的青年。

“老夫管教自己的女儿,与你们有何关系!?”

“国公爷,话不是这么讲。”

沈砚淡淡瞥了她一眼。

“依您先前所言,女子出嫁从夫,如今我与她虽未行嫁娶,但婚约犹在。”

“她也算半个沈府之人,您说是吗?”

宁国公蔑视他一眼:“沈大人该不会打算让老夫看在你的面子上,放她一马罢?”

“国公爷说笑。”他唇角噙起一抹浅笑,“长辈面前,我哪有什么面子。”

“她既是半个沈府之人,您便只管教她另一半便是。”

沈砚看向她,蹙眉道:“女子总要嫁人,不论侍奉夫君还是执掌中馈,容貌和脑子便甚为重要,伤不得,动不得。”

“不如这样——”

“她的上半个人归于沈府,下半个人,暂由国公爷代为管教。”

说罢,他便松了手,后退一步,顺便提醒裴子星道:“子星,莫要插手国公爷家事。”

裴子星担忧地望了眼垂首不语的宁沅,松开了桎梏宁国公的手。

谁料宁国公并未打算继续教训她,只冷哼一声,坐回了檀木椅上,阴阳怪气道:“宁沅过去很是温顺乖巧,我看她如今愈发放肆,多半就是在外有人撑腰。”

沈砚没再说什么,只承下宁国公的这句讥讽。

他的目的便是让宁沅免了这一巴掌,至于一个死要面子的老头口中的刻薄话,他并不在乎。

宁澧感激地望向他。

这便是沈公子吗?

三言两语,便能化解一场干戈。

父亲是个极重传统的男子,沈公子却偏偏故意套用了他那套女子出嫁从夫的思想,让他无法反驳。

又以退为进,故意说让父亲去管教姐姐下半。

可女子从足至臀,无一不是私密到仅能给夫君触碰之处,父亲那样爱面子的人,又怎会去真的碰她这些地方?

若她今生能嫁与沈大人这样聪慧的男子,哪怕做妾,也不枉此生。

想到这儿,她心跳骤急,怯怯一笑,却见沈砚不经意地朝她看过来。

两人视线交错,她的呼吸顿时一滞。

然而,沈砚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多加停留,仅仅一瞬,便凉凉扫开。

从屋外吹来的风晃了晃屋内明亮的烛火,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的古画上,拖得长长一道。

出尘静邃。

沈砚确实无心留意旁的。

他只默默凝着宁沅。

她如今心中明明什么也没想,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脑海中被她渲染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除此之外,心中亦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情愫。

无关情爱或是欲望,而是心疼和懊悔。

饭后,他前脚刚出宁府的正门,后脚绕去了宁沅的院墙,几番思虑之下,做出了一个违背礼数的决定。

翻墙。

宁沅恹恹回到小院中,头也未抬地往房间走,径直从坐在石桌边儿等她的沈砚身旁路过,并未发现他的存在。

“宁小姐。”

待携着甜香的轻纱拂面而过时,他低低喊道。

宁沅止步,有些愕然,回眸见是早已离去的沈砚。

他起身行至她面前。

高大的影子将她一点一点包裹起来。

“是我不好。”

宁沅疑惑地抬起头来。

……她没听错吧?

他居然会向她道歉?

片刻沉默后,男子语调微沉:“从前,我不知你为何总是逃避我向你求亲一事,只当是你的欲擒故纵。”

“我现下明白了。”

“今日是我冒失。”

……???她欲擒故纵?

宁沅抿住唇,懒得与他说话。

正在这时,墙外忽然响起了一曲悠扬笛音。

宁沅细细听完一曲,本低落的心情稍稍舒缓些许。

“很久没有听见过这样好听的乐声了……”她轻轻道。

她素来是个爱恨分明之人。

“罢了,你又不知我爹为人,我与你置气做什么。”

“这曲笛子……是你为哄我高兴,命人吹给我听的吗?”

沈砚看向满是翠竹的白墙。

墙后的笛音他再熟悉不过,是裴子星。

想来是他看她心绪不佳,故而想以乐声安抚。

可沈砚难得生出些许私心,没有当即回答她的问题。

心中一黑一白两个小人蠢蠢欲动。

一个舞着黑叉,叫嚣着:“她本就属意裴子星,你可千万别告诉她!”

一个捧着书卷,温吞道:“君子坦荡荡,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是说出实情,公平竞争为好。”

……等等,竞争?

他为何会想着同裴子星竞争她?

显而易见,竞争的结果是与她在一起。

难道他真的情不知所起,心悦于她?

宁沅见他凝眉沉思,稍有些颓丧道:“我问的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沈砚,你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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