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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这些账簿将来出了问题,她便要第一个担责。
华瑶状似无意地问:“这一本账里,怎么?没有盐税呢?”
户部?尚书?孟道年说:“今年的盐税,暂未收齐。”
华瑶又问:“雍城的盐税,收齐了吗?”
雍城紧邻雅木湖,而雅木湖的盐矿闻名天下。雅木湖每年上缴的盐税便是一宗巨款,凉州的巡盐部?院还要给宫里进奉贡盐。
孟道年半垂着头,微微阖眼:“您可曾清查过雍城的盐赋?”
“当然没有,”华瑶急忙道,“盐务关乎民情,事体重大。凉州设有巡盐都察院,专职于清理盐政,我怎敢越俎代庖?”
内阁次辅赵文焕圆场道:“以讹传讹之谈,殿下勿以介怀。”
华瑶叹了口气:“何?为?以讹传讹?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擅专盐政。我都不知道雅木湖的盐矿在哪里。诸位大人,可否把京城的传言告诉我?”
赵文焕背靠软椅,微微侧目,那一厢的太监躬着身子?,忽然插话道:“请恕奴婢多嘴,奴婢在宫里也听?过一二。据传,您曾经接见过盐课司的官员……”
“不是我,”华瑶辩解道,“雍城的门禁极其严格,盐课司的官员来访,必然需要勘合。而我从未见过他们,更没给他们发过勘合。”
谢云潇适时开口:“殿下,此事一查便知,您自有清白之名。”
华瑶当真清清白白。
惹了麻烦的人,是她的二皇兄,高阳晋明。
晋明曾经探访过盐矿,视察过盐课司的官员,传召过巡盐御史……他还跟华瑶说,他有协理雍城之职。这句话是公开讲的,雍城的诸多官商都听?得清清楚楚。
盐政一事,牵涉二皇子?,文渊阁里再没一个人提及雍城的盐税。他们切实磋商新政,着力于革新各地的税务司,准备进一步精简税制,富国利民。
众人商榷到了戌时,这才刚刚散席,忽又听?得雷声轰响,雨势竟然比先前更狂猛。
冰冷的雨滴密密匝匝地坠落屋顶,水珠迸溅,转瞬间沾湿了华瑶的裙摆。
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华瑶举起一把伞,站在台阶之前,深吸一口气,肺腑之中似乎沾染了水雾。
太监为华瑶送来一件披风,谢云潇却?不放心。
宫里的太监
党派分裂,总有各类明争暗斗。谢云潇又曾在京城遭遇过两场伏击,必然要处处设防。他婉言谢绝了太监的披风。趁着天黑雨大,他解下自己的雪白衣袍,把那件衣袍罩在华瑶的身上。
华瑶却?说:“我一点也不怕淋雨。你把外衣给了我,你穿得更单薄了……”
谢云潇自然而然道:“无妨,你比我更要紧,你不能着凉。入秋了,应多保重。”
华瑶以为?,谢云潇所说的“要紧”,指的是她的地位比他高。无论如何?,她都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当然贵不可言。
华瑶点了点头,满意道:“嗯,好的,那我们走吧,该回家了。”
谢云潇牵住她的手?腕,还没走下台阶,近旁响起一道脚步声,谢云潇侧目一看,只见他的祖父谢永玄也撑伞而至。
谢永玄提了一盏昏暗的纱灯。
灯色幽淡,谢永玄目色沉静,只说:“文渊阁一向不准闲杂人等进出。天冷路黑,殿下的侍卫仍在门外等候,您可以暂用这盏灯,留一点光亮……”
华瑶小?声道:“多谢您的好意。”
她亲手?接过灯盏。
今夜谢永玄不打算回府,准备在文渊阁暂住一夜。文渊阁常备多间厢房,也有谢永玄的几套干净衣裳。他察觉谢云潇的衣袍落到了华瑶身上,就把目光转向了文渊阁的厢房,谢云潇却?道:“宫中耳目众多,请您先回,改日有空,我与公主定当……上门拜访。”
谢永玄拱手?作礼。
谢永玄站在台阶的边沿处。他已是鬓发花白的老人,却?立在这一场泼天盖地的风雨里,望着他的孙辈渐行?渐远。祖孙二人没来得及多讲一句话。他看着自己的孙子?,便又想?起他送女儿远嫁凉州的那一日,京城也在下雨,绯红的花轿消失在漫漫官道上,他和妻子?顾不得礼法,追着那顶花轿走啊走,走啊走,舍不得女儿远嫁,心都要疼碎了。
念及女儿将来要吃的苦,他的妻子?以泪洗面,他便安慰她,骨肉至亲不相?离,女儿女婿总会回来探亲。他和妻子?等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妻子?一病不起,药石罔效。他独自操办了妻子?的后事。那时他的两?鬓尚有黑发,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他满头只剩银丝,他的孙子?攀扯上了皇家。
纱灯在雨中劈开一条长路,华瑶悄悄地回了一下头,眼见谢永玄喃喃低语,她稍加思索,就猜到谢永玄的话是:孩子?,孩子?,你多保重啊。
*
打从华瑶记事起,京城从未下过如此狂烈的暴雨。
今年夏季的康州又遭大旱,从五月到九月,老天爷就没往康州洒过水。
那雨水是从康州来了京城吗?
华瑶踩着地砖上薄薄一层积雨,心底越发盼望康州的旱情能早日缓解。
她和谢云潇走出文渊阁。侍卫撑起一顶华盖,护送她步入马车。她在车上脱掉大半的衣裳,只穿一件薄纱寝衣,抱着手?炉,盖着丝棉软被,斜倚着谢云潇的肩膀。
马车走了没多久,车夫传话道:“殿下,朴公子?在前头。”
这车夫原本是淑妃宫里的人,而朴公子?是淑妃的侄子?,也算是华瑶的表哥,那车夫自然不敢怠慢,特意向华瑶通报一声,华瑶不免奇怪道:“这么?晚了,朴公子?一个人在宫道上做什么??”
谢云潇道:“夜游皇城,观赏雨景。”
华瑶道:“真的吗?”
谢云潇对她窃窃私语:“他既有这般雅兴,你也不便打扰。你此时衣衫不整……怎么?见客?”
他把手?伸进了被子?里,轻轻搂过她的腰肢,她立即抱住他的脖颈,听?他说:“你贵为?金枝玉叶,应当顾及自身的威仪。朴公子?是翰林院的人,秉正?不私,最看重规矩和礼仪。”
华瑶却?笑道:“哈哈,你自己呢?你也挺看重规矩和礼仪吧。”
谢云潇不答话,只低头轻吻她,唇间相?触,若即若离。
华瑶受不了这般暧昧不明的引诱,就慢慢地攀住他的肩膀,越来越热烈地亲他,缠绵时的情韵一派旖旎,她还说:“你要多跟我学一学,像我这样做,才算是真正?地亲到了你。”
谢云潇笑道:“多谢赐教?,在下获益匪浅。”
华瑶心情更好,一边亲他一边说:“心肝的嘴真甜。”
马车在雨中行?得更慢,碾碎了水洼里的夜色。
二更天的凄清光景,风雨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