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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冬拎下,递到古瑭手上:“昨天我偷摸尝过,味道不错,也不涩口,你去拿给他们尝尝。”

古瑭压低声笑道:“那两个老家伙有口福了。”

——

庭院中央是个五米宽的方形跌水,三面绕着山石翠柏,北面是茶室和厢房。青梅酒被古瑭拎到石桌上,他回屋,又拿来一套器皿。

清醴入瓷,甘爽回香,古瑭招呼阎龙和许翊舟过来品酒,刚才说的两个“老家伙”自然不是指他们,而是——

“我来晚了,呵呵,”袁纲人未至话先到,他坐在轮椅上,被陈明烁推着进了院子,闻到桌上的好酒,就忍不住犯了酒瘾,“怎么没等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就先开喝了?”

阎龙抿了一口,意犹未尽地砸吧嘴:“袁老,我们先帮您尝尝味道。”

一旁的古瑭斟了两杯酒,递给袁纲和陈明烁,眨眨眼道:“叙冬的手艺,难喝可不能怪我哦。”

“就算是你酿的,我也怪他,”袁纲笑着摇摇头,抬头问,“我那个不肖徒呢。”

霍叙冬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后厨走到院子:“大老远的,就听到你们在损我。”

他把菜放到石桌上,满满一桌子菜,配上几坛青梅酒,一壶金骏眉,就算齐全了。

今日虽说是重新开业,就是亲朋好友简单聚一聚,吃顿饭。许翊舟带着严衍摆好碗筷,对大家道:“边吃边聊吧。”

陈明烁把严衍喊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对古瑭笑道:“盐盐蹿个子了?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是啊,小孩一天一变,我都不好意思让他喊我爸爸了,”古瑭给严衍另倒了一杯饮料,“以后出门还是喊我哥吧。”

“这可不行,”霍叙冬夹了块鱼肉,照例帮忙剃着刺,“这小子刚拜我为师,说要跟着我学国画,他喊你哥,不就差辈分了吗?”

袁纲将空酒杯一放,笑骂:“你还有脸收徒弟呢?你看你这个徒弟当的,我身子刚好,就把公司都丢回给我,我还指望退休养老呢。”

“您精神这么好,哪能这么早退休呢,”霍叙冬又给他斟满酒,皮赖地笑,“我回来继承您的修复手艺,还不好吗?”

虽说霍叙冬把公司经营得不错,但到底不是他的爱好,他回了杭城,将修复工作室重新开业,也一并将他父亲的技艺拾起,潜心钻研国画。

夫唱夫随,古瑭索性也将公司业务都交还给古璟,自己在修复工作室边另开辟了座园子,教学生们弹古琴,闲暇时,也接古琴修缮的散活。

这不,正逢开业第一天,就来了位贵客。

门扉敞开着,被扣了两声响,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抱着一把古琴,见院内其乐融融的景象,抱歉道:“我来的不巧了,请问,古瑭先生在吗?”

古瑭起身,走过来,一眼认出了他,惊喜道:“您还记得我吗?我以前经常给你的乐器店送货,最后一次是两把古琴,您递给我一瓶冰水,还说要弹古琴给我听呢。”

老先生眯起眼打量,目光矍铄:“哦,原来是小瑭啊,你之前还嫌我这东西阳春白雪,现在居然开起古琴课了,原来是唬我老人家啊。”

古瑭抿嘴一笑,接过他手里的古琴:“东西我稍后帮您看看,您今儿个算是赶巧了,我们在这里品酒呢,梅子酒,您要不要赏脸喝一杯?”

“那敢情好。”老先生点点头,由古瑭引着进了院子。

古瑭向桌上众人介绍:“这位老先生是山下乐器店的老板,珍藏了好多古琴,听说琴艺也是一绝。”

“谢老?”座位上的袁纲一怔,放下酒杯,竟然是认得他的,“请问,您是谢老师吗?”

老先生也认出了他,和蔼笑道:“是我。”

“快帮我挪个位子,”袁纲转头对陈明烁道,“谢老师一来,这上座我可坐不得。”

老先生抬手压了压:“你身子不便,不用讲究这些,我坐哪儿都一样。”

陈明烁疑惑地看向袁纲:“他是?……”

“谢全,有名的古琴大师,和我的苏裱师父是故交。”袁纲激动道,他看向老先生,“许久不见您了,您这身子骨看上去可比我师父硬朗多了。”

古瑭搬来把太师椅,让老先生入座,又给他斟上一杯酒,老先生笑着接过,对袁纲点点头:“你师父还好吧。”

“精神还行,下次带他来和您聚聚。”

古瑭斟完酒,也不肯入座,像个迷弟般候在旁边,眼神发亮:“原来您就是谢全老师,久闻先生大名,我……我可以拜您为师吗?”

似是“记恨”当年拒绝听琴的旧事,老先生放下酒杯,老顽童似地笑了笑:“这拜师酒我可不能随便喝,不然便宜你了。这样,你先考个学,弹首古琴给我听听。”

“好说好说。”古瑭正欲回房拿琴,霍叙冬已不知何时离了饭桌,帮他取了琴来。

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笑,古瑭接过琴,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扬起手,扫了把琴弦。

老先生点了点头:“好琴,好酒,你开始吧。”

古瑭闭目,抬手,想起一段久违的曲子。

从柔和的滑音到强烈的击弦,山涧溪流,青梅脆生,这一拨一弦中,琴声如摇曳树枝,生动婉转,仿佛与山野自然融合。

桌上的人饮酒品菜,后来都安静下来,糙如阎龙这等壮汉,也不免被这琴声感染,放下筷子,拿起酒杯,呆呆地听。

酒不醉人,琴声醉,霍叙冬眼含温柔地看向古瑭,一时技痒,也从房中携来笔墨纸砚,摊在石桌上开始作画。

一颦一笑,一弦一柱,霍叙冬落笔轻盈,笔触随琴声灵巧而变。青梅树下,一个少年垂眸抚琴,他画着这幅画,笔触仿佛千丝万缕地连接到了十多年前,在国画比赛上抚琴助兴的古瑭。

他当时也画了这么一副画,一样的人,一样的构图,听到的,也是今天这首“青梅未了”的曲子。当时的古瑭弹得生涩又灵动,如今,这份灵动依旧保留,更掺了阅历带来的淳厚,就像这梅子酒般,深沉幽远。

一笔落尽,满纸春成。

——

远远地吹来一股山间清风,青梅树和宣纸沙沙作响,突然两声击弦,一时林间山鸟争相齐鸣,盈耳绕梁,久久不灭。

那是一种春心萌动之态,再逢回忆召唤,这盈满的、动人的、刻骨的、稚嫩的初恋,便如扑腾振翅的飞鸟,落满枝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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