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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像焊枪一样灼烧着他的眼底。
“反应真快,竟然直接跑了,不得不说这是个正确的决定,”萨玛拉用轻快的调子说,“我还以为是你开枪这件事多少能让他震惊一下,在原地耽搁一会呢。”
血迹一路滴落,消失在走廊的拐弯处,萨玛拉蹲下来,用手指捻了捻门口最大的那一滩:“黏稠,发黑,应该是打中了肝脏。科斯莫的骨骸碎片会让他没法用异能,不出意外的话他活不了多久了。”
“话说,你是退步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没有直接命中心脏?”她退开一步,像是终于打算兴师问罪,“这可不好,万一他因此意识涣散,旧神很可能乘虚而入,那样事情可就会变的很麻烦了。”
然而,尽管这么说,萨玛拉看起来几乎可以说是神采飞扬,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就把科因带回了室内,手上还端着那盘生肉蛋糕。
“吃吧,”她把盘子推过来,“然后去找他,我希望你带着他彻底死亡了的好消息回来复命。”
科因从她眼中看到神色木然的自己拿起了刀叉,开始切割盘中已经黏在一起的碎肉。
“德雷克?不,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他看起来状态不对,根本不像是他自己,过来点燃了我们后就直接消失了。”洛希说。
科因连“是吗”都没有回一句就要转身离开,但被洛希拦住了:“等等,科因,我们需要你帮忙,我知道现在情况很紧急,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
“那与我无关。”他冷淡地说。
洛希还想说什么,但佩斯特抬手示意他停下:“算了,洛希,这个状态下的科因不可能听我们的话的。”
她当然知道洛希在担忧什么,于是凑到他耳边,用确保不会被科因听去的音量低声说:“科斯莫已经不在那下面了。”
洛希吃了一惊,科因见他不再阻拦自己,于是绕了个圈就从洛希身边离开了,重新消失在影影绰绰的树丛中,而洛希也顾不上管他,他看向佩斯特:“你说他不在了是指?”
“我先前去桑切斯那里时特地看了一下,地下室没有人,尽管通道仍旧是坍塌的,我本来也想说你不用那么操心他,他活了那么久,遇到险境也不止一次两次了,总会有什么自己的解决办法的。”
听她这么说,一直盘旋在洛希心头的焦虑总算是散去了不少,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更深的忧虑,“可这下我们又不知道科斯莫去哪了。”
“总会知道的,就算我们不管,德蒙特也不会允许科斯莫长时间脱离自己的视线,我也会让老鼠们多多留心。”佩斯特轻声说,“再说了,这地方闹出这么大动静,德蒙特肯定也知道了,我们不能在这久留。”
她这么说着,就要起身离开,洛希也跟着站起来,因为肢体缺乏反馈而走得跌跌撞撞,像个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孩子。
终于,洛希还是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德蒙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怎么做?”佩斯特头也不回。
“把我们……各自分开什么的。明明我们当时聚在一起,他偷袭的话说不定能把我们一网打尽,本来这场祭典就只有活到最后的人能够受益,能够心想事成,梦想成真。”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他的想法,也许他觉得这样更稳妥,也许他觉得这样会让所有人站在相对公平的起跑线上,也许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样比较有意思。”
“也许他想取悦那只乌鸦。”洛希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还记得在下水道时,科斯莫提过那只乌鸦对人类充满了带着恶意的扭曲兴趣。
佩斯特顿了顿,说:“也许吧。”
洛希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火车站,他已经来不及安葬每一个人,只能让他们曝尸荒野,这些人,早上还在和他谈话,吃饭,取水的人,努力活下去的人,特别是简,她好不容易才从那可怕的地方逃出来,却在转眼间成了一具焦黑的死尸。
他仿佛看到一座天平,天平一端是无辜惨死的人,天平另一端是不知道还是不是从前的自己的德雷克,也许他已经是旧神了,完全被侵蚀只是时间问题,洛希不由得悲观地想。再说了,这么比较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命偿命,这是最基本的公平,他却充满了私心,以至于在德雷克做出那种事后还在下意识为他辩护,甚至把他放的比许多人加起来还要高。
“德雷克还能变回来吗?”他几乎是不抱希望地询问。
“你觉得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吗?”佩斯特说,“在他亲手——别跟我说什么那不是他的意识或者他本人也不想这样,在他亲手用如此糟糕的方式结束了那么多人的生命后。”
“我不知道,”洛希低着头,消沉地说,“如果不是乌鸦,说不定甚至你和我也都会死掉。或者更糟,我为了逃避那种可怕的疼痛而干出更糟糕的事情来。我只是觉得,如果德雷克能回来的话,他至少可以得到一场定下自己的罪行,并通过接受相应的惩罚而最终洗净它的审判。”
“惩罚,惩罚,”佩斯特不带感情地说,“你真的觉得那是和罪行相对应的存在吗?你真的觉得它的存在是为了让人从自己的罪行中解脱吗?”
“不是吗?如果它不是的话,那罪行又算什么,普通的行为吗?”洛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不敢往下想,那太可怕了。
“如果你有那个权力的话,你希望父亲被惩罚吗?被审判吗?”佩斯特问。
“我——”洛希一下子卡住了,“我应该希望?”如果惩罚对应的是脱罪的话,那他显然不希望德蒙特与他所做下的事分离,而且话又说回来,他是因为德蒙特的罪行而厌恶他的吗?恐怕不是的,从很久以前,从他甚至懒得好好履行一个父亲的职责开始,罅隙就已经开始萌芽生根了,光是想到他的存在都令洛希感到不爽。
如果他有权力,如果他有的话,那他是因为德蒙特的罪行而希望他得到惩罚,还是单纯因为他冒犯了自己所以不爽而与他作对?洛希惊异地发现自己大概很倾向于后者。
也许他从来没有发自内心认可过那些秩序。
他想起了凡米尔岛上乌鸦的话,和掐断乌鸦脖子时手中的触感。
洛希用力甩甩头,把这些繁杂的,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脑海,转而努力找了个轻松些的话题和佩斯特说起来:“你为什么要穿那身瘟疫医生的衣服?你认识某个这么打扮的人吗?”
“哦,这个,”佩斯特语气轻松,“因为很好看,我很喜欢。”
“就这样?”
“就这样。”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比如因为你拥有控制瘟疫的能力什么的?”
“没有,别总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