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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上前,她木木地立了一会儿,才想起王奉容还在外边等着,只能咬牙道:“你好好去了,不要有什么怨言。”

“怨言?”萧玧悠悠地叹了叹,“连你都不肯再过来一步,我怎会没有怨言?”

明婧柔的眸色黯了黯。

“从前我把你救回来,教你写字画画,读书明理,哪怕没有了男女之情,为兄为师之情也没有了吗?”萧玧苦笑。

他眼下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一无所有,很快就连命也要没了。

死到临头,还是只想近着看一看他一手教养大的小姑娘。

她和他其他的女人都不一样。

是他唯一曾用过心,也用过真心的人。

看着她,才能看到自己不多的那点真心,原来也是曾有过的。

她或许是恨他的,但是他已经一点都不在乎了。

“阿柔,阿柔。”他轻声地叫着她。

记忆被拉得很远,当时她才十三岁,还没抽个儿,而他已经是少年了。

翩翩少年将只到他胸口的女孩牵住,浅笑着对她道:“你叫阿柔是吗?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她很怕,因为很多人都告诉她,买下她的人就是为了她的头一夜。

但少年的谦和温柔使她无法抗拒,她不仅点点头,小手还更紧地把他反握住。

他把她带到了一个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地方,也从没想象过有哪个地方是这样气派的。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地方是恭远王府,而买下她的人,就是恭远王萧玧。

不,不是买下她,而是救下她。

在王府里三年多的日日夜夜,片刻都掺不得假。

她总是能听见他这样叫她:“阿柔,阿柔。”

明婧柔喉间一梗,泪便忽然汹涌而出。

她明明不再爱,也不再恨萧玧的,为何还会哭?

圈椅上坐着的人已经削瘦如一具枯骨,只依稀可见从前的俊朗模样,明婧柔终于朝前走了几步。

“阿柔,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一念之差,派你去了萧珣身边,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看着已经走过来的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喃喃问道。

如果她没有去萧珣身边,很多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红颜祸水,果然没有说错。

萧玧低下头,可即便她是祸水,最错的人也是他。

只是此刻才了悟,已经迟了。

而明婧柔闻言已经道:“不会不一样。”

就如萧玧说的,她的一切都是他教的,那么同样的,他在想什么,她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但她的答案是,不会不一样。

“你……”萧玧有片刻失神。

明婧柔走过去,蹲下来在他身边,仰头看着他:“你要做的这些,从来都是你想做的。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不是今日,也是明日。哪怕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总有一日,你会走到这一步。”

萧玧笑起来,干涸的唇瓣撕裂出血迹。

“可是,至少你是我的。”他说。

明婧柔摇摇头:“王姐姐是你的,薛氏也是你的,她们都是你的,可是如今她们在哪里?”

“你不一样。”

“我也一样。”

明婧柔看着他,语气肯定。

再不一样,她也一早就被他放弃,送到了萧珣身边。

萧玧再说不出话,他以为明婧柔算是他的徒弟,样样不如他,可到底她还是比他透彻了。

从来看不开的只有他。

萧玧恍然大悟。

什么都是一样的,就算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走上这条路。

明婧柔慢慢起身,有一刹那他们如此相近,他甚至可以看见她颤动的睫毛。

只有他稍微凑近点,就能吻一吻她鸦羽般的睫毛,可他没有这么做。

她已经不再属于他。

“还有一个人要见你,我让她进来。”她的眼泪已经收进去,淡淡地对他道。

萧玧不知道是谁,也不想再问。

他只是无比眷恋地看着明婧柔的背影。

“对不起。”

可惜她没听见,他也害怕她听见。

谢谢你还愿意来见我一面。

明婧柔一出来,便转身关上了门,见萧珣还站在原地,便稍稍侧了身子过去。

萧珣早就看见了她红红的眼睛。

他心里酸酸的,眉梢跟着一挑,嘴上却说:“哭了?”

明婧柔冷冷道:“没有。”

他明明看出来了,却还非要问出来,揭她伤疤实在可恶。

她不想再理睬萧珣,便转身对王奉容道:“他就在里面,手被绑了,人也被下了药,姐姐进去后不用害怕。”

王奉容先前脸色还有些僵硬肃穆,听到她的话之后,脸上便又显出一点笑意,冲着明婧柔温柔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谢谢妹妹。”

她处事倒也大方,既是明婧柔出来后让她进去,也不扭捏什么,自己便往里面去了。

还没等人走,萧珣又紧着问了明婧柔一句:“为什么哭?”

明婧柔是不想让人看出来自己哭过的,偏偏萧珣要问出来,还穷追不舍,虽然旁边没什么外人看见,倒也没什么,但她到底有些下不来台了。

明婧柔的耳垂红得像两颗樱桃,忽然垂下头,狠狠往萧珣的脚背上踩了一脚。

她的鹿皮小靴底下沾满了雪水泥泞,踩得萧珣的鞋面立刻脏乎乎的。

“不许再说话了!”她气鼓鼓地丢下一句,然后学着王奉容的样子,也走到一边背过身相事情去了。

王奉容阖上门,也恰是外面喧闹静下来的时候,她听见外面的动静,稍稍笑了笑。

她不像明婧柔那般带有怯意。

她的内心坦荡,再加上明婧柔已经提醒过她,萧玧已经是个废人了,她想了想便仰起头,一步一步走到了萧玧面前。

萧玧原本没想到是王奉容,毕竟在世人眼中,这个人早就已经没了,他只以为是萧珣或者旁的什么人,便也一直低着头,反正最想见到的人已经见过了,也没什么好再牵挂的了。

直到走到跟前,王奉容才深吸一口气,叫了他一声:“萧玧。”

她几乎未曾有过当着面叫他名字的时候。

小的时候,他在宫里,虽然二人是表兄妹,但见面的机会也少之又少,偶尔见到了,她也只叫他“表哥”或者“殿下”,后来长大一点,只有“殿下”这个称呼被保留了下来,一直到成婚,到萧玧抛弃她。

听见王奉容的声音,萧玧怔了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才抬起头,却见原本该是已经埋入土里的王奉容又重新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浑身轻轻一颤,竟是下意识想往里缩。

得知王奉容死讯的时候,他已经在了弈国,也自然知道她或许是为了自己抑郁而死,也不是没有过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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