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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上去。
索性保持沉默。
但顾清宫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双眼猩红,揪着他的衣领,胸膛起伏不定,嘴唇微颤, 正欲说些什么:“........”
买舒却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背, 忽然攥紧他的手腕,细长的眉毛微凝,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细细腻腻的鲜血不断从破裂的伤口流出,蜿蜒淌过指缝, 仔细看去甚至还能看清泛白的骨节,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
这一句类似于关心的话将顾清宫酝酿好的情绪全盘打散, 一口气哽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几秒后,顾清宫气的欲将自己的手腕从买舒的掌心扯出,却尴尬地发现自己竟然扯不动, 最后轻嗤一声, 抬了抬下巴,眼神桀骜, 将买舒刚刚说的那句话一字不差地还给了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买舒眸色忽的一深,像晕开的墨池,攥着他手腕的力道渐大,用力掰过顾清宫的下巴,沉声道:“有药箱吗?”
他的目光黑沉似数尺深潭,如再明的月光也照不透水面,顾清宫避无可避地对上他微愠的视线,目不斜视地与他对峙数秒,最终率先败下阵来:“.........床头柜下面。”
顾清宫在心底默念并不是怕买舒生气才服软,只是觉得犯不着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而已。
买舒“嗯”了一声,松开他的手腕,背对着顾清宫蹲到床头柜边翻找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落在他后背的目光。
他身材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俊挺拔,像一株冬天的白扬,笔直清朗,后背莹润如玉,如一扇玉席,在灯光下反射着浅浅的光晕。
“手伸直。”买舒用棉签沾了沾碘伏,垂眸吹去上面沾染的泥沙灰尘,仔细给顾清宫消毒,间或还看了一眼双唇紧抿、暗自生气的顾清宫一眼:“你这是和谁出去打架了?”
顾清宫本来一脸不高兴地靠在床头,闻言心底一沉,想到买舒之前说过不需要他帮他的话,下意识攥紧了床单,看了神色淡淡的买舒一眼,移开视线,落在远处的滴水观音上,仿佛要将那株植物看出花来似的,强作镇定:“没谁。”
买舒看着他,忽然眯了眯眼睛,浅茶色的眼睛像一览无遗的清溪,像是能照透顾清宫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顾清宫抿了抿唇,他长这么大就没在谁面前怂过,被买舒这么一打量,顿时有些坐不住,凶巴巴地瞪了回去:“看什么?”
他的话带着刺,呛声时像极了炸毛的刺猬,房间内一时间忽然安静下来,空气中瞬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买舒却不以为意,反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利落地将棉签丢进垃圾桶,用纱布缓缓缠上顾清宫的手掌,心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干什么去了,暗示性地用尾指勾了勾他的掌心,慢悠悠道:“你说我看什么?嗯?”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凑近说话时带着特有的磁性,顾清宫的耳垂无端激起一片酥麻,心头掀起惊涛骇浪,猛地向后退靠在床头,呼吸都乱了:“........”
买舒笑了笑,点到为止,看了一眼时间,也不等顾清宫再做出什么反应,站起身正欲关上房间的灯:“早点休息。”
顾清宫却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角,纤长的眼睫在他脸庞打下浅浅的阴影,低头看着地板:“..........陪我睡。”
买舒低下头,看清了顾清宫的发旋,平静道:“没有别的房间了?”
“没有。”顾清宫很快答道。
“...........”
买舒没说话,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态度说不上答应还是拒绝,微烫的指尖慢慢落在顾清宫的眉心,一路往下,顺手摘下了他的眼镜放在床头,依旧站起身关上了灯。
灯,忽的熄灭了。
黑暗中传来窸窣的脚步声,随后,门咔哒一声被合上了。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静的几乎听不见任何呼吸声和说话声。
窗外春风摇曳,星子清浅,月色和着微风,静静如水淌过落地窗,吹起素纱窗帘,无端地带来些许凉意。
买舒的触碰虽能让顾清宫短暂地恢复些许感知,但到底不能长久有效,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转过,时间一瞬间从掌心溜走,顾清宫茫然地睁着眼,看上去像个孩子似的无助,徒劳地用指尖攥紧掌心,却依旧握不住什么,视力也在适应黑暗的过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急速下降,瞬息间便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忽然想起自己十八岁大病那年,也是这样,前一秒还好好地坐在教室上课,下一秒却两眼一黑栽倒在地,醒来时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
所有对他进行诊治过的医生都声明找不出病因,也找不到诊治的有效方法,话里话外都向顾琢表示遗憾。
消息传出后,有人猜顾清宫这辈子只能做个瞎子,迫不及待地往顾筝免面前塞人,明里暗里提醒顾家再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
那段日子是顾清宫最绝望和黑暗的日子,绝望像一只面目狰狞的猛兽,张开獠牙无情地咬住他的脖子,将他拖入黑暗和难以逃离的窒息中。
后来,他从顾筝免那里得知自己看不见颜色并不是患上罕见病,包括如今的失明,统统都是献祭的后果之一,除非昆仑山神脑子抽了愿意将视力还给他,否则今生再无复明的可能。
但神明怎么可能在乎一个凡人的生死呢?
顾清宫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跟失去视力相比,被自己的亲族当做维持运势的棋子才是最让他绝望的。
他将自己久久关在房间内,几日后吞下早已准备好的安眠药,沉沉睡去。
分针又晃过几格,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床上的顾清宫忽然动了。
黑暗放大了人的所有感官,他忽然觉得有些冷,冰冷的风如黏腻的蛇鳞,一点一点地爬上他的皮肤,让人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清宫忍不住蜷缩起来,摸索着被子的衣角,颤着手想给自己盖上,月光溶溶,照亮了他黯淡的绿眸,他因为看不见,怎么也盖不全,不是露出脚就是遮不住手,买舒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狼狈地将自己团成一团的顾清宫,也不知看了多长时间,久久都没有动作。
顾清宫像五年前那样将自己缩在被子里,牙齿死死咬着下嘴唇,舌尖已经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呼吸粗重,神经紧绷如同站在钢丝边缘,摇摇欲坠,窝在被子里闷的浑身是汗,却依旧不肯探出头来。
被子如热毯盖在身上,他的后背汗湿,最后演变成一片黏腻,顾清宫不舒服地动了一下,手里却还紧紧攥着买舒换下来的衣服,鼻尖萦绕着浅淡的君子兰皂香,像溺水的人抓着唯一一根救命的药草,死也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