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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用。”

江宜听着,倒觉得伊师鸷这话说得颇有几分敬佩与尊崇。

“目下看来,”伊师鸷说,“右贤王与可敦的确有嫌疑,不过大王若拿不出证据,还是揭过不再提起为好。”

阿舍并不回答。

江宜道:“别的事情暂且不提,大王,你答应我的可要做到。”

阿舍心事重重,应声道:“是的。待那块布晾干后,我就派人送二位安全回到沙州。只是不知神曜陛下的遗物,怎会失落在戈壁中?”

江宜道:“大王有所不知,李桓岭的故乡正是沙州,他母亲在沙州一富户家中生下他,那时其人声名不显,兴许襁褓就留在了沙州。”

乎尔赤的陵墓与烟尘融为一体。站在山梁上瞭望,江宜说:“其中还有个故事,不知大王听过没有。”

八百年前,沙州没有城镇,乃是依托黄沙厚土中一间小小官驿,聚集了百十来户人家,普遍比较贫困。

李桓岭生来只有母亲,没有父亲。因此李氏王朝的正史中说他是感天地而生。

不过,那应当只是因为他的父亲不幸在儿子出生之前就死掉了。

李桓岭出生之后,他的母亲就不再做苦工,被富户提拔去做奶妈,因那家人也有了个小少爷。

此富户乃是沙州的土皇帝,一半的穷人都要给这家人做工。他家老爷是官驿的驿长,管五百来号人口的生活物资,其结果就是,造就了五百个喝西北风的穷人。

李母做小少爷的奶妈时,驿长警告她管好自己的手脚。

其实不必有此担心,李母是个老实人,从不偷少爷的糕果点心给自己儿子吃。年幼的李桓岭不仅时常挨饿,还要在挨饿的时候看着别人吃,因此长得十分瘦小,犹如竹签上扎了个脑袋。

有一天少爷拿了块马奶糕,给李桓岭。

李桓岭接过一口就吞了。

李母诚惶诚恐,让儿子向少爷道谢。

李桓岭道:“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为什么道谢?”

众人听江宜讲故事,到得此处,伊师鸷说:“既然是主人的赏赐,为下者不仅不心怀感恩,反而还强词夺理,实是不该。”

江宜道:“这当然是因为,李桓岭从不觉得自己是下人,再者,他如何是强词夺理?八百年前沙州贫瘠之地,若不是家人侵吞私财,少爷又怎么吃得上精致糕点?”

伊师鸷流露出不赞同的神情,阿舍却笑道:“你是三流之人,就不要妄议神曜陛下的是非了。”

“没关系,都可以议,”江宜道,“故事本就是讲给人议论的——且说那少爷听了此话,不仅不发怒,反而说……”

少爷反而说:‘你与我喝一样的母乳长大,你就是我兄弟。弟弟给哥哥的东西,当然不分你我。’

少爷说到做到,把李桓岭认作兄长,与他同吃同住,同进同出。

李桓岭因而认了字,读了书,习了武,长了身体。

待到朝廷要征壮丁,李桓岭已经比少爷更高,手臂更强壮,身手更敏捷。

‘你既把我当做兄弟,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李桓岭说道,‘我不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发生在弟弟身上。我是你的兄长,我可以代替你去。’

阿舍神色怔忡。

伊师鸷仿佛这时才觉得,李桓岭是个讲义气、重情义的人,问道:“他代替少爷参军,后来呢?”

“后来……”书里的内容,江宜不假思索,就能脱口而出,“李桓岭在战场上建立了不世功勋,衣锦还乡。他的母亲已经白发苍苍,脚步蹒跚,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儿子。而少爷也已成家立业,只是瘸了一条腿。”

“瘸了?”

江宜的故事,比中原流传的版本有更多细节,只是阿舍与伊师鸷无从对比,故而不知其中奥妙。

“因李桓岭离家后,他的母亲年老力衰,被富户辞退。李母无从置业,只好卷起被子往南走谋生。少爷得知此事,连夜南下寻李母,一路跑坏了三匹马、一条腿,终于在青海边找到了她。花钱雇了马车把人接回去,从此当做自己的亲娘奉养,直到李桓岭归来。”

众人听罢,残剑与伊师鸷都感慨不已,阿舍更是想到自己的兄弟。

江宜讲这个故事,除了应阿舍之问,亦有他自己想到了这两对兄弟。世间最真挚者,无过于倾心交托。

忽然伊师鸷问:“传说神曜皇帝寂灭后飞升成仙,点了麾下一大批将领官员随侍。可曾也提了这个少爷登仙?”

问到此处,江宜却是茫然。

残剑道:“只听过将军庙,司文殿,太史观,从未听过什么少爷府。”

“也许,只是咱们不知道。”阿舍淡淡微笑。

金山下开始为阿舍准备即位大典,十部国王陆续入汗帐拜见,阿舍忙碌起来顾不上江宜,江宜只好与残剑四处走走,消磨时间。

裹尸布晾在旗杆上,好似一面素白大纛。

野马群路过曳咥河,在河畔群居休憩。草原上的秽气随着乎尔赤送灵仪式,得到净化,不再令人时时头晕气闷,空气清洁而长天辽阔。

残剑说:“或许这就是天降与你的大任。”

“什么大任?”江宜没反应过来,见残剑一愣,方道,“哦!我明白,你是说回收先帝襁褓与净化秽气么?其实,秽气并不需要人为干涉,万物都在有条不紊地轮回,正是所谓万物之治一也。秽气积郁到一定程度,自然会入天轮。正如百川归于海。我们所做的,更像疏通水渠,促进这一过程罢。”

残剑若有所思。

两人走近到一定距离,马群就机敏抬头,喷吐鼻息。

江宜道:“就在这里吧,当心野马伤人。”

马儿的眼睛犹如两轮明月,是江宜见过至为清澈的东西,心中也不免遗憾。

残剑却道:“怕什么,跟我来。”

一手搭着江宜肩背,朝河边走去,黑膺马鼻翼贲张,刨动前蹄,却没有走开。残剑握着江宜手腕,将他掌心贴在黑膺马的额上,温暖坚韧的触感令江宜怦然心动。

那马儿甩动尾鬃,似乎放松下来。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马?”残剑奇怪地问。

“因为……”江宜说话时回头,看见残剑光洁流利的下颌,“……因为跑得很快。”

开口前江宜的确想好了要说什么,然而出口的瞬间,他摸到残剑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掌,食指根处仿佛凹凸不平。

江宜眼前闪过一幕场景,就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残剑笑起来,低头看他:“我跑得也很快,你也喜欢我么?”

忽然,群马机敏地抬头,看向东南方向,白日升起的地方。黑膺马双耳紧贴向后,甩开江宜的手,长嘶一声。残剑搂着江宜飞速退开,野马群仿佛受到惊动,踏河水离去,四面水花飞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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