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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这位陛下英明仁慈,在他统领下四海升平,久违纷争。只要你们愿意归顺,陛下会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待宣扬圣意,忽然却看见那些垫江人的眼睛,充满疲惫,犹如一团熄灭的灰烬。
部下来报,城中归降贼军凡六百人计,城门卫驻军伤两百人,死六十人,又有军屯遇焚武库遭毁,损失另计。
“伤员妥善安顿,阵亡将士收敛瘗埋。归降寇民暂行看押,陛下有令,不得苛待。”
总管府,厅上高座一员官僚,金带梁冠,阔袖红袍,足蹬歧头履,神态不怒而自威。狄飞白坐他左首,正脱了靴子倒水。
江宜与半君各自在圈背椅上坐定,从这漫长的一夜中回过神来,尤自不知身在何处。
江宜道:“徒弟,多亏得你及时赶来。我之计划虽称万全,也想不到垫江人会再次潜入总管府行刺。昨夜那般混乱,诸人皆被眼前幻境迷了眼,那些垫江人竟然还能对谢大人出手,意志不可谓不坚定。”
狄飞白哼哼道:“他们不是傻的,毕竟知道鸡蛋碰不赢石头,除非杀了一方总管军阵大乱,群将无首,否则哪有可能从朝廷官兵手中攻下城池。”
半君则说:“可惜你没有看见昨夜的情形。便连当年谢书玉入关、垫江灭国的前后因果,都能显影出来。后世只道谢书玉埋骨于越雟之地,原来他是被垫江王一刀杀了,谢济元率兵报复,这才倾覆了古国……”
“咳……”
座上那红袍官清咳两声。狄飞白这才想起,可有可无地介绍道:“哦,这位是裴大人。”
“裴同之。”红袍官颔首示意。
陪同之?江宜心想,这位大人的名字倒是有趣,原来便是狄飞白那句“四州指挥使裴同之奉御前敕令在此”的裴大人。狄飞白虽是游侠,交游却十分广泛,沙州孔芳珅是他的拜把子,四品指挥官裴同之也给他几分薄面。
狄飞白自述,乃是靠着孔芳珅的那支青牛令箭,登堂入室,拜见了裴大人。恰巧皇帝身边一位寺臣正在潮州采办,得闻丽水古国遗民作乱一事,连夜赶回名都上报。
幸而当今心地仁慈宽厚,体恤天下万民皆是天子臣民,皆当一视同仁。丽水遗民又有难言苦衷。便一纸御札减了诸民罪责,令裴同之速速赶来且兰府,一来是招安遗民,二来则是制止且兰府军趁此引战。
“皇帝也不是傻的,”狄飞白累得嗓子眼里冒烟,一口牛饮了茶水,说,“且兰府中显然有人想投机取巧。与遗民勾结,又利用其人,谋取军功。若真是明察秋毫,那就应当赏的赏,罚的罚,该安抚的就去安抚。裴大人今日在此的作用,就是如此这般,主持公道。”
三人听得一阵无语。
狄飞白口无遮拦,谁在他嘴里都是傻的,一会儿这个傻一会儿那个傻,连皇帝陛下都要被他阴阳怪气。这当然也是给他性格嚣张不可一世所致。
幸好裴同之没有怪罪。
过得一会儿,谢书玉终于露面,衣襟上却沾了团团鲜血,面无血色神情疲惫。
第65章 第65章 裴同之
“已将府中十六名潜伏的贼寇收押,提一人堂下候审。”谢书玉说。
裴同之道:“千户情况如何?”
“伤势过重,”谢书玉摇头,“三根肋骨断裂,刀锋擦过脏器,血流不止,大夫用老参吊着命。”
谢书玉论品级乃朝中三品大员,不过一向穿着灰扑扑的,不见如何官威。且裴同之虽品级不及他,官职上却兼着四州指挥、潮州刺史,领监察巡视之职。今又代表圣意前来督办,厅上便以他为首,谢书玉也只得退居次席。
这厢一行官兵押着一人上前。
裴同之见那是个灰头土脸的府兵,问:“这是个内鬼?”
谢书玉道:“非也,这些贼寇善长易装改容,不知何时起便潜伏在且兰府各处军所衙门,实在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一盆草木灰水兜头泼了那人一身,脸上的油膏斑驳脱落,显露一张黝黑精瘦的脸。
江宜是见识过垫江人的手艺,若要化成另一个人的模样,那真是鬼斧神工改头换面。只是这般涂涂改改,消去面容上的棱角,变换成一张令人一眼看去毫无印象的脸,亦足见功夫。
“就是此人重创了谢千户?”裴同之问。
“非也,”谢书玉道,“那刺客被千户击中,内伤甚重,找到她时人已昏迷了。目下看押在地牢。此人道是保塞所中奸细,与贼寇里应外合,趁千户所出兵之际夺取保塞城。”
“莫要再称贼寇,”裴同之面带悯恤之意,“陛下有言,普天万民同沐圣恩,只因他未能亲于经略,而至边民不平作乱。陛下派我前来,就是要好好听一听……”
谢书玉神色微动。
“……边民作乱,所为何事?”裴同之问。
厅下受伏那人抬头冷笑:“大人说的好,心有不平,才会作乱。至于所为何事,昨日夜里那样大的动静,只怕不必我说,大家自然心知肚明。”
“还是要说的。有苦不说,苦在心中无人知,自然越想越不平。何况,我如今是天子的耳朵,你说给我听,就是说给千里之外的天子听。”
那人神情松动,道:“我非是奸细,本来是鸡鹿寨人,十三岁就应征进入保塞所。平时相安无事,只等族中招呼。”
“你叫什么名字?”
“车颂,”那人答道,“曲涅车颂。”
江宜观察他的模样,五官与鸡鹿寨中的年轻人相似,有种宽额阔鼻的钝感,皮肤却晒得黝黑,浑不似常年生活在地底。
果然遗民之中,不乏有向往自由生活的青年。毕合泽为他们周旋勾兑,不知送了多少人进入三镇各行各业。
车颂乃将一应往事全盘托出。更说到谢白乾早已承诺过,以一座保塞城换取总管之位。
“小族长早说过外人不值得信任,保塞只是一个饵。因此我们潜入总管府,只要杀了谢书玉,就是大仇得报,更能趁乱举事!”
纵使谢书玉再心平气和,也忍不住怪道:“我与你们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狄飞白却哈哈两声,断言:“我就知道,果然是谢白乾!”
一时各说各话,嘈杂无匹。
狄飞白道:“中原与丽水之间清溪关隔之,消息不通。如今中原百姓更无知道古国往事的人。若非当年亲历,怎么知道垫江遗民躲进了大山深处,又怎么知道如何利用他们的执念,挑动一场战事。我看,当年谢济元就不曾向朝廷据实汇报,却告诉了他的后代,此事就在谢家一门之中传为秘谈。以至今日谢白乾脑子抽风,为了功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群倒霉蛋可以利用。”
谢书玉道:“我却并非名都谢家人,你们恨我又是为何?”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