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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手,不是他事前安排的,因他也没料到王征知道太常寺观星一事,且竟然将此事与自己联系起来,以至心生恐惧。

是恐惧也是自信。这说明王征此人所谋不小,野心或不在一隅之内。

“王老板想要一个明示,不如亲自去见一见宗训。在下只是一过路行脚道人,并不愿参与纷争,一言一行也都出自本心,没有别的意思。”

“这我倒不解了,”王征说,“你们手下有这等高手,今夜分明可以是宗训来见我。何必让你来绕个弯子?”

寸刃在他背后,说:“我也只是路过,不愿参与纷争。”

“……”

一时安静。

王征困惑不解,不懂这两人是什么来路。既声称自己是无关人士,又明里暗里帮着宗训达成目的。

“宗训若非诚心,怎敢孤身前来王老板的地盘。东郡有水师十万,却只派来个文士,必不是为了交恶开战。宗训已经盘桓数日之久,待天明就要离开了,留给王老板犹豫的时间不多。”

王征始终不表态。此人做贼也像做生意,不见兔子不撒鹰。若是不开出优渥的条件,必不能说服他。

江宜道:“王老板可知今夜风雨为何而起?”

寸刃正临窗前,一手支颐聆听二人交锋,听得江宜发话,立时会意,将遮挡破窗的座屏踢开一寸。

二指宽的罅隙里,正见顽云拨不开,黑风吹海立,天池倾泻,轰然如万人擂鼓。王征脸色一阵发白,眼中是海面上怒龙一般黑气,入天堕地,狂舞形如妖邪。

“天以顺动,地以顺静,若是品物失序,便会陷入混沌之中。今夜二星逆序而行,是以引发风雨雷电。而海上这些黑雾……俱是葬身鱼腹之人身后的污秽。水路的商船货船,横遭劫财,死在王老板手中的人有多少?这些都是业障。设若所作所为,违背时序,又造业深重,将来如何落得好下场?”

王征经商发家,勾结走私,贩卖硝黄丝绵名贵木料等违禁品,又做打劫生意,每每与东郡水师交战,阵亡的官兵、水贼不在少数,更有无辜船商罹难。

天轮地毂本自有净化污秽的能力,然而自王征贼据横屿,死难者成倍增加,秽气沉积在海面之下,每逢风雨天或有异变,就破海而出,弥散形成浓雾、化作妖风。

从王征住处出来,远海的黑风有如实质的巨山压顶,情形十分骇人。

第78章 第78章 王征

“走吧。”江宜说。

寸刃看眼檐外大雨,脱下外袍将江宜罩住,一手环抱江宜肩膀:“走。”

今夜海面如汤沸,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江宜被寸刃半搂在怀里,看不清眼前道路,闷头冲入雨幕。

寸刃健步如飞,仿佛一叶轻舟,任凭风卷雨催浪涛翻如山,亦不能倾覆。江宜蹒跚里握住他的手,剑客之手指节匀称,五指修长,食指根处,有寸许长的伤疤,抚摸上去凹凸不平。

雨太大,寸刃寻到一处靠崖的岩穴,二人躲身进去。

寸刃的长袍已经完全湿透,江宜浑身发软,跌坐在石凳上。

洞穴外仍是怒浪滚滚,黑气弥天。

寸刃将长袍拧干,看眼江宜道:“王征之后会怎样做?”

江宜在走神,半晌才答:“如果他被我们说服,也许会去见宗训。怎么了?”

寸刃神色似不赞同:“……你本打算孤身前来,如果不是我,你怎么应付王征的发难?”

江宜想了想,表情告诉寸刃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

“你太有信心了,事实证明,信心并不是万能的。”

江宜认同:“你说的是。”

寸刃见他笑得很愉快似的,有些无语,蹲身捉住江宜的脚踝。

“又怎么了?”江宜吓一跳。

寸刃淡然道:“你的鞋袜都泡湿了。”

寸刃让江宜踩在自己膝上,给他除去鞋袜。江宜垂头看着他,寸刃专注在手上,对江宜的视线毫不在意一般。

“我以前有个友人,”江宜说,“他剑术十分高强,我曾以为世上无出其右。不过遇见了寸刃兄,仿佛与他就在伯仲之间。”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不稀奇。”

“我还有个友人,心肠十分好,又爱管闲事。我曾以为很难得见像他那样对萍水相逢的人伸出援手。”

“这世上好心人也不少,恰巧我也爱管闲事。”

脱去鞋袜,江宜的脚背上爬满黑色文字。寸刃没料到是这情形,一时沉默,他手握着江宜脚踝,皮肤上的黑字犹如见了蜜糖,争先恐后涌向寸刃的手掌。然而就在触及寸刃手指的刹那,又轰然溃散,仿佛遇到了令它们极其恐惧的对象。

江宜收回脚,跪坐下来与寸刃平视,一手摸索着找到寸刃的右手:

“我从前还遇到过一位,他从海上来,月夜下好像天神一般。我看到他的右手在滴血,那时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截蚕祖的丝线,他允许我用丝线将他右手食指上的伤口缝起来……”

指腹下寸刃食指根的疤痕,有生命一般跳动。

江宜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在颤抖。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草原上残剑握着江宜的手,让他能够用掌心触摸野马,残剑食指上粗糙的皮肤,却让江宜一瞬间忘记了想说的话……

斗室里,半君死后冰冷的身躯平躺在案板上,江宜握住半君僵硬的手掌,手指根节处旧伤的疤痕烙在他掌心……

十多年前那一夜的月光似乎又再次降临,踏波而来的天神,眉高疏秀,神藏不露,举止之间犹如清风拂动。只是藏在袖中的右手,缓缓滴落鲜血。

年幼的江宜指着说:‘你的手在流血。’

祂信手甩掉血珠,面容淡然:‘不管它,我一向很不容易受伤,伤了也很不容易治好。’

江宜怔怔注视寸刃双眼。寸刃一言不发,只扶着他两肩,让他坐回石凳,捉起江宜脚踝,五指间仿佛有无形剑气释放。寄宿在江宜皮肤上的黑字霎时挣扎起来,犹如无数扭动的小虫,随着寸刃手指移向足尖,变幻作一股墨水淌下地,渗进土壤中。

寸刃依样施为,清理了江宜另一只脚,重又将鞋袜给他穿上。

江宜心中不安,俯身想抓住寸刃的手,骤然间却狂风大作,漆黑的海雾涌入四周。

寸刃护在江宜身前,鱼叉劈开黑雾——只见涛澜汹涌,风开云阖,一个影子匍匐在近岸的滩涂上。

影子支身从海里爬出来,原来是个人,浑身已分不清是海水或雨水。影子茫然四顾,好似不辨方向,其形貌动作都十分眼熟,江宜蓦然记起数日前为寸刃击落海中的那位舟中客。

“好一只痴鬼,竟寻到这里来。”寸刃似赞叹。

影子模糊的面孔朝向岩穴,似乎发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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