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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皮肉溃烂,不住发出微弱凄惨的呻吟,实在是令人不忍。

几个大夫俱都是摇头,说道:“事到如今,我看,不如准备后事吧。”

“受了这样严重的伤,怕只有大罗金仙才救得回来。”

江大人吩咐:“去请!去请大夫!同州城的大夫,还有河中府的,全都去请!快去啊!”

刘夫人哭得肝肠寸断:“我的儿子啊……”

姚夫人搂着江宜站在堂下,不敢进去添乱,她心中余悸未消,自言自语:“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唉,不管怎么说……”她搂得江宜更严实了。江宜知道她话里的后半句:不管怎么说,幸好江宜还好好的。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江宜也想问。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下人急急跑来。

江宜机灵地探头看去,后头跟着三个人。领头的乃是他师父法言道人,依旧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另外两个则没有见过,乃是一个道人,一个童子。

三人进得厅堂,法言道人看也没看江宜一眼,对江忱说道:“江大人,令郎情况危急,贫道便长话短说。这位道友号虚无上人,尤善杏林之术,不如让他看看令郎的伤势,是否有转圜之机。”

“太好了!快里面请!”

江宜忽然意识到那两人是何身份,便对母亲谎称自己害怕,要先回槿院,避过众人偷偷溜到南窗下,窥视里屋的情形。

道人与童子在江合床边。

道人问:“是他么?”

童子语气似乎悲悯:“是他。”

道人张开五指,凝聚一团晶莹剔透的水球:“此乃无根水,至清至净,可以洗筋换髓,肉骨生肌,除秽祛邪。”

听得“无根水”三字,江宜瞳孔骤缩。那团水球包裹着江合的身躯,洗去他身上焦黑的皮肉,生机逐渐回转。

眼看人活了,那道人又说:“接下来才是关键。七宝玄台既毁,天书无处容身,此子身为天命之人,将来要担当重任,这便将天书赐予他保管,助他开启灵智。”

江宜屏住呼吸,这是他记忆里丢失的一段,过了这一天,他就不再是个人,而仅仅是存放天书的书橱了。

说话间那道人剖开江合的腹腔,掏出五脏六腑,一手于虚空中一招:“黄金书,白玉简,神仙杳何许,遗逸满人间!”

顿时江宜身体剧痛无比,犹如被人活剖心肝的不是江合而是他。他已经十六年不曾感到过真正的疼痛了,这痛楚令他恍然觉得自己还是有血有肉的人。无数光线从他身体里流溢出来,感应道人的召唤,进入里屋,在半空中交织成连篇累牍的文字。

道人:“去罢!”

这头天书经文离开江宜身体,那头又钻入江合的身体。

文字不断流逝,犹如从江宜心中带走了什么,过往一幕幕画面一段段经历倒卷反溯,重归于无。江宜眼中神采消失,渐渐空洞。

三千道藏,万字真言,悉数涌入江合体内。屋中光华收敛。

万事已毕,虚无上人提了药箱,正待要走,见侍童一动不动,奇怪道:“商恪?”

商恪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虚无上人问。

“方才你施法时,有人在外面偷看。”商恪说。

虚无上人吃了一惊:“什么人!”

商恪上前一步,推开南窗——窗外有一个小孩儿。

“原来是个孩子,”虚无上人笑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小孩儿抬起头来,表情怔忪。

“罢了,不要节外生枝,抹了他的记忆吧。”虚无上人说。

小孩儿看着眼前这两个陌生人——一个老道,一个童子。他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许是正玩耍?不,不对。他想起来,雷公祠前一道惊天的霹雳,他哥哥被雷劈了!

恐惧涌上小孩儿心头。

商恪与那小孩儿对视,眼看着他嘴角一撇,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我要娘!”

第115章 第115章 江合

江宜嚎啕这一嗓子,堪堪将姚夫人与江忱一干人等引来。虚无上人本意抹了他的记忆了事,此时只能作罢,一副无辜表情对江忱道:“这是谁家孩子?怎么到处乱跑?”

姚夫人忙将江宜拉到身边,江忱责怪道:“宜弟,你在做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懂事!”

江宜又惊又怕,瑟瑟发抖,他只记得眼前煌煌的白光,一道天雷劈死了哥哥。他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偷偷摸摸出现在这里。窗内,那道人身后,哥哥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真人!我大儿子还有救吗?!”江忱恳切地问。

虚无上人道:“啊?有救!当然有救!……”他本该想出一套说辞应付江家大人,被江宜一打断,险些忘了,当下从随身药箱中取出一瓶子:“贫道已用无上秘法保住了令郎的性命,今后只需以此药膏为令郎擦拭身体,十日之后定可痊愈。”

至于是什么秘法,什么回春神药,俱都无可奉告,乃虚无上人师门独传之秘笈。

江忱与刘夫人险些给他跪下磕头。

虚无上人高风亮节,举手之劳救了江合一命,连诊金都不收,挥挥袖子就要走。江忱追着送出去:“真人留步!就是不收俗钱,留下来吃顿便饭也好啊!”

一行人拥拥簇簇地走到门边。

不知为何,虚无上人与那冷冰冰的法言道人,身上有种莫名气质,令江宜心生惧意而不愿靠近,仍与母亲站在堂下远远看着。

忽然,虚无上人身边那童子回过头来看了江宜一眼。

“……”

江宜下意识缩在母亲怀里,紧紧抓着姚夫人的手。

“宜哥儿乖。”姚夫人摸摸他的头发安抚,只当他是在山上受了惊。

江宜再探出脑袋偷看,那童子已走不见了。

接下来几天,江忱与刘夫人日夜守候在江合床前,只盼他能早些睁开眼睛。江宜也不去学堂了,没事就往他哥哥的屋子里看看。哥俩打小睡一个被窝,亲密无间,江宜最后的记忆还是哥哥在雷公祠里偷偷塞给他一块饴糖,甜得掉牙。

希望合哥能快点好起来,江宜忧愁地想。

这天,他又悄悄溜到偏厢,正探头探脑,忽然听见里面刘夫人的声音哭喊:“醒了!我儿子醒了!”

江宜撒腿就跑,边跑边喊:“醒了!醒了!哥哥醒了!”

犹如一串炮仗,点得整个江家都炸了锅。姚夫人亲自下厨,用高汤熬了米粥,端到偏厢。

江宜跟在母亲身后,一进屋,看见哥哥靠坐在短榻上,面容已完全恢复如初,看不出半点遭过天打雷劈的迹象。

刘夫人接过陶盅,以调羹舀了一勺,喂到江宜嘴边:“合哥儿,吃点东西吧,你都十天没进过一粒米了……”说着又要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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