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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一番翻山越岭、漂洋过海,才来到了太和岛。然而与狄飞白逢驿换骑,快马加鞭,却也不过半月之期。

到得鸣泉山外,桃花始盛开,满山好似红绡春纱,漫卷碧烟。

狄飞白催他入城,江宜却嫌风尘仆仆,定要在山下找了间客店住着,稍作休整。

鸣泉山有三峰,雷公祠所在为主峰,山脉绵延百里,欲入清河县,必得翻过此山。山脚下乃有一聚云客栈,临溪而立,风景甚佳,江宜一住就住了五天舍不得走。

狄飞白嘲笑道:“你这人有意思,有家不回,非住客店。不是你邀请我到你家去的么?”

江宜借了店家的鱼竿在溪边垂钓,入定一般。好一会儿还是破功了,叹气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想当年,我也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狄飞白:“?”

“我知道,”他说,“你爹和你哥,当你是个怪物,想弄死你。”

“倒不是说这个,”江宜道,“我跟着师父离开以前,我娘对我说,一辈子不要出山,那天走出家门,就当作了断尘缘……她要是见到我又回来了,也许会骂我不争气。”

“那可未必,哪有亲娘不念儿子的。”

狄飞白一撩衣摆,盘膝坐在青苔地上,山间的露水与草叶沾染了衣裾。他见江宜钓鱼,好半天没有动静,提竿一看,却是忘了挂饵,做了半日姜太公。

“倒是少见,你也有心不静的时候。”狄飞白揶揄道。

江宜悻悻然,收起钓具,心中暗自想到:心不静的时候是常有。他总是思虑太多,又被师父赶出太和岛,无处落脚,一颗心常常悬着不上也不下。唯此心安处,是家所在。可是何日才能回家呢?

翌日,江宜总算收拾行囊。狄飞白以为他终于想通。

“我带你上山见见雷公祠吧!”江宜却说。

雷公祠在凌云顶,山路前有一座飞来之石,石上不刻文字,而有龟裂的线条数笔,犹如闪电击破苍穹的轨迹。沿此路复行数百步,便见得祠堂翼立峭壁之上,云遮雾绕,一点青烟则穿云而出,通达天际。

狄飞白:“这就是你小时候,被雷劈的地方?”

江宜:“祠堂净地,不可不敬。”

雷公祠面貌如故,一切似乎很熟悉,却也有了微妙的改变。不时有人进出门庭,皆作道长修士打扮,江宜还以为是法言道人走后,有别的修道之人来此地挂单。过了三门三殿,到得先帝殿前,忽然听见一人喊道:“江大人!”

江宜下意识看去,狄飞白打趣道:“江大人,您现在也是声名远播了。”

一官员模样之人匆匆跨过游廊,向他们走来,一面呼喊道:“江大人,您来了。”

江宜一头雾水:“我来了,你是……?”

那人却看也不看他,擦身而过,向先帝殿走去。大殿中一道士悠然步出,与那官员相见,坦然道:“阴阳寮已初具其行,我自然该来看看。”

江宜:“……”

狄飞白:“?”

那两人似乎早已认识,见面便交谈起来。只听那道士管官员叫“曹县丞”,官员管道士叫“江博士”。

“想不到,清河县还有这样一座观庙。县里要建阴阳寮,正好借贵宝地一用了。”“江博士”笑说。

“江博士,是你与此地有缘呐,哈哈哈。那日名都快马传书,将建寮文书发到县衙,我清河县当真是许久没有过这样的大事。”

二人说说笑笑,又走去其他地方,全然对江宜与狄飞白视而不见。

两人面面相顾,待得“江博士”与“曹县丞”走远,一只乌鸦落在庭树中,现场安静得诡异。狄飞白发出一声嗤笑:“江博士?此地当真与你有缘啊,这不是皇帝批给你的阴阳寮么,怎么被人鸠占鹊巢了?”

“这……”江宜也挠头。

他还纳闷怎么沧州知府半点不知建寮一事,原来是交代在清河县了!

狄飞白冷哼道:“朝廷命官也敢取而代之,简直目无王法。你的封官文书还带着么?这就去揭穿那假货的面目,拨乱反正!”

“哈哈。”江宜只是敷衍,不置可否。

“你没带?”狄飞白一看就懂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没随身携带?!”

“哈哈哈……”

雷公祠外,曹县丞与江博士正指点祠堂的建制,一切要依照阴阳寮办公之便,另作改动。狄飞白从旁经过,一个忍不住就要大骂,被江宜一把捂住嘴拖走。

“哈哈哈哈,”曹县丞道,“江大人,你有所不知,我们清河县原来的县丞还是你本家……”

走得远了,渐听不见那两人交谈。江宜放开狄飞白。

“你怕什么?”狄飞白呸一声道,“没有文书,也无所谓。大不了揍他一顿,还怕他不说真话?”

“你还真是不了解我呀,”江宜笑道,“这种麻烦事,有人愿意替我去做,还不好么?何必在这里纠缠,你不是想去我家么?走吧!”

“你又想通了?”

林风窸窣而响,山路蜿蜒,古观隐没在桃林之后,唯余一缕孤烟。

第151章 师爷

“说起来,那个曹县丞,其实我也认识,原来是我家师爷来的。”江宜说。

狄飞白道:“对了,他说的那个姓江的前任县丞,就是你爹?”

翻过鸣泉山,清河县蔚然在望,民舍星罗棋布,有清溪环绕、分畦列亩,俨然一派祥和的田园风光。

江宜却脚下发软。他无数次梦里相见的故乡,那座槿花盛开的庭园,就在咫尺之距。

十六年前是父亲与兄长将他赶出家门,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天雷不仅予他残酷的童年,更予他以非凡的重任,为了负担起这重任,即使要他与家人决裂、背井离乡,也在所不辞。可是,如今他明白,所谓的大任也不过是种戏弄。除了家,他还能回到哪里?

时近正午,家家户户烧火做饭。走进清河县,亦有种步入生活的实感。狄飞白玩笑道:“你这岂不算来的正好?你家的饭好吃么?要不要告诉你爹娘,添双筷子?”

江宜道:“我娘做饭很好吃,我爹你就别想了,当年他就怕我,如今又怎愿意再见到我?”

“既然如此,你回去不是自讨没趣?”

江宜沉默。

清河县较之十六年前竟然变化了不少,江宜以前叫柳叔的柳士诚一家已经搬走,原来的住宅换成了米铺。就连街道走向都不一样了,江宜心中愈发不安。

他二人绕着县里的巷陌走了两圈,没找到江家原来的宅邸。

在原址上拔地而起的是一家油坊,属于槿园的西院则被另一户人家纳入后门。

“搬家了么?”狄飞白猜测。这也并非没可能,毕竟十六年里不通往来,期间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他观察江宜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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