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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以狰狞的面目将生灵万物摧毁。

在这份恐怖的伟力面前,仿佛一切努力都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狄飞白却一步未退,一手扶住腰际长铗。

血肉之躯何能与天相争?杂镔凡石何能媲美六英之精?

巨剑行至眼前,劫火洞然而烧。滚滚业火照亮狄飞白的双眼——

‘如果你学会了,就一生都不会忘记……’

冥冥中一只素白的手握住剑铗,与狄飞白的手重叠在一起。江宜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存想剑神的铭文,也会赋予佩剑退邪的力量……在你手中,能发挥出怎样的力量,这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

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

天地有终兮,与我偕终

随着长剑出鞘,铭文逐一点亮,犹如自腰间抽出一把闪电。隐隐间自然生出感应,却被剧变的风云所掩盖,而无人留意到这一剑的风姿。

“你想要终结这个天地么?”狄飞白低声自语,“那就由我来终结你吧……”

剑气与焚风相撞。

剑锋与劫火相接。

雪白的剑光转瞬间淹没于通天红光,火焰占据了全部的视野。狄飞白感到自己正在燃烧,他唯一能做只有紧紧握着这把陪伴他太久的铁剑,将它残损的剑刃送入那焰光之中。

手掌被高温灼伤,牙飞剑究竟触碰到了什么,他已无法察觉了。神力是伟岸而没有形质的,不似他曾面对的任何一名对手。这名对手没有弱点,充斥整个天地,它是天地本身,是所有人本身,也是他自己。

短暂的失明令他不能视物。

巨剑消失了吗?

他活下来了吗?

狄飞白欲以剑杵地,剑却消失了,只剩下他手中一把光秃秃的铁铗。荒原四周空空荡荡,唯余他自己的脚步声。

以及一个从天而降的声音。

肩上落下一只手掌,那个声音贴在他的耳边:“为什么不用我教给你的剑式呢,飞白。”

“……”

狄飞白睁大眼睛却只能看见白茫茫一片。那只手顺着摸上来,又拍拍他的脸:“你长大了,学的东西也变杂了。”

“师父……”狄飞白呢喃,“是你吗,师父?”他想捉住那只手,却摸了个空。

这简直像临终前的幻觉。

“到我这里来,”那声音道,“你是我教出来的,理应与我一起。”

狄飞白茫然四顾。他依然处于目眩之中,四周景物轮廓模糊,似乎有黑色的雾气流淌。黑雾自焦黑的原野中生发,从那些倒地的躯体中流出,从他自己的掌心冒出,淌落地面。

他知道这些黑雾是江宜所说的秽气。

秽气从死人的身体中逃逸出来,汇聚成黑色的海洋,没过他的双足、胸口、头顶,将他再度带回了那条地底的冥河中……

巨剑消失了。

鸣泉山顶,江宜与漭滉目视那把燃烧的巨剑忽然溃散,化作天火坠落四方。

江宜闭上眼睛,霎时间漆黑的虫蚁爬满脸颊。

漭滉道:“别激动。阙剑不是嗜杀的剑,死的人够多,它自然就停下来了。看。”

人间已成一片秽海。

无数生灵与死灵汇入那片海,黑色雾气逐渐没过山脉。

漭滉道:“我很好奇,你是天书台的幻身,理应无所不知。你知道地毂就在妖川之下,那天轮又在哪儿?”

江宜沉默。

“看来你也不知道,”漭滉说,“天轮与地毂自祖神开天辟地以来就参商不相见。我们猜测,它们原本是一体的,在世界尚为混沌的时候。大道自混沌中诞生,若要领悟道的真义,自当回到混沌中去。”

江宜终于明白了:“这就是你们想做的事,让天地重回混沌之初。”

漭滉笑道:“地气与天气,清与浊,本是一体不分你我。”

秽气冲天而起,江宜抬头看见,天上是一轮黑色的太阳。

地气冲日,天地相连。

飓风中卷起灰色的死魂灵,江宜能听见它们哀嚎的声音。这声音并非通过双耳,而是在他心底响起,仿佛那也是他的心声似的,在此刻他与那些魂灵都成为了一体:啊……好难过……还不想死……好可怕……好害怕……

蓦地一阵悲痛酸楚侵袭而来,好像连那些魂灵的感情也一并分享了似的。

这一幕与梦境中何其相似,仿佛蛇瘿的巨口吞吃了所有人,将他们在肚中都消融为一体。天与地,你与我,本来不分彼此……那时候在梦中,江合就是想告诉他这些么?

“消解小我,融入大我,方能得到永恒,这就是归根。”

这个声音不是在回忆里,而是在他耳边响起。

江宜循声回头,看见了站在廊上的“哥哥”——这个在梦中被他称作兄长的人,此时终于以真面目相见——那张被绘在玄天大殿壁画之上,亘古不褪的面容,带着神性的宁静,微微垂眸注视着他。

第196章 神曜皇帝

似乎是太耀眼了,江宜垂下视线,头顶好像有一轮烈阳在照耀。

这怎么可能呢?他心想。

李桓岭八百年前就失去了肉身,只能在人梦中行走。难道他现在是在做梦么?做一个关于天地毁灭的梦?

可是视线里那双登云履如此清晰,是壁画中不曾有过的真实。

来人缓步廊阶,一拂深衣,在二人身旁并排席地而坐。他的肩头轻轻挨着江宜,的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弟弟,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否?”李桓岭微微笑着问。

江宜终于注视着这张脸——或许在他十来岁的时候,他仍对这个人抱持着世俗的崇拜与敬畏,但现在已全然不同了。

江宜说:“所以,这是你们设下的又一个梦?可是洞玄子分明已经魂飞魄散了。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李桓岭笑而不语,目光落在庭前小园光池,好似在欣赏镜中破碎的山河。

漭滉则答道:“天底下岂只他洞玄子一个高人?要说做梦,谁有吾等酒友深谙其道?哈哈哈哈,江宜,你失去五识太可惜了,否则也能尝尝这场大雨的滋味。可是费了我好一番功夫酿造的醉梦千秋!普天同醉,共入一梦,但愿长醉不愿醒!”

李桓岭笑道:“可是满足你这个酒痴的愿景了?”

漭滉起身,敞怀步入雨幕中,陶醉于美酒芬芳。其身俶尔散作一捧水雾,乘势而起,化为黑风黑雨,天地间充斥祂豪爽的朗笑:

“大道本来人难解,岂教离乐易求寻!不如共醉杯中酒,且赴逍遥觅玄机!”

黑色洪流席卷大陆,吞噬无数生命。死去的魂灵被吸入风柱,飞向天幕,飞入那漆黑的巨日之中。江宜看着这一切,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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