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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的丝线。楚怀存亲眼见证了全程,黑书从极高的天穹缓缓降落,它拖拽着这张网,因为最开始的位置太高了,金色巨网延申到视野之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隐隐将周围的群山都笼罩起来。

就算系统如何拼命地奔跑,也无法逃脱早早设下陷阱的报酬。

而眼下,当黑书优雅地降落时——

他已经能看见被扯落的巨网,金色的琴弦分割了日月,逐渐被设置陷阱的天道一点点合拢,而被这些琴弦困囿住的系统就像是羽毛与捕鸟网纠缠在一起的鸟儿,无论怎么扑腾也不得不深陷天道的陷阱,被动地向着黑书靠近。

秦桑芷全程无知无觉。

他站在人群之中,竟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在神迹面前,连自己都显得渺小。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便无比狂热地望向楚怀存,甚至没觉出什么不对。他甚至想要对系统感慨,果然,楚相理应成为上位者,连上天都降下了吉兆。

他没有得到系统的回应,这是自然的,毕竟系统一早就跑了。

但他还是迷茫地忽然朝半空中某个位置看了一眼。

秦桑芷的视线稍一走神,很快又被人群中心的楚怀存吸引住了,全神贯注地开始留神楚相的一举一动。在大典庄严肃穆的氛围中,稍一走神便像是亵渎。他当然不知道那就是他和系统的最后一点缘分,而那甚至是已经逃跑的但是又被硬生生拖回来的系统。

被他拿在手中新晋的“通灵宝书”显然很满意所看到的一切,愉悦地嗡嗡振动了一下。楚怀存则轻轻眨了眨眼,示意对方先去处理所需要处理的事情。

神迹已经诞生。该怎么解释,那是史官的事情。

在场所有敬畏地仰望着天穹的人中,唯有他的瞳孔倒映着天道的金线。这个世界没有超越性的力量,但这并不令这个世界的光彩稍微掩却几分。新帝站在汉白玉的祭台前,这是丹山的最高处,在这个位置,紧握着权力的刀锋,仿佛可以高高在上,俯瞰世上的一切。

历来的皇帝大概都是这样想的。

台阶下的人群密密麻麻如蝼蚁,包括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再往后,便是黎民百姓。就连父子之情,都能被毫不容情地斩断,百姓又如何能放在心上?老皇帝是这样想的,先帝在死前幡然悔悟,却也悔得太迟,他显然也这样想过。

他们都流着一样的血。

而楚怀存就是足以打破这个权力漩涡的新血。

他的目光掠过文武百官,先是精确地找到了激动得快要落下泪来的梁客春和他身边拍着背让他冷静点的方先生。

两人早就客随主贵,楚怀存毫不含糊地给他们封官进爵,还答应找个空让梁客春衣锦还乡,给他的父母长辈扫墓迁坟。

方先生留意到新帝的目光,他故作姿态地捻了捻胡子。

山羊胡子是他的得意之处,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在开始典礼前,宫里还有人专门打点他的行头,好生修饰了一下方先生的胡须,简直到了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的地步。

他的目光和新帝短暂地相触,看着楚怀存,多少流露出一点满意的意思。

楚怀存再次调转目光,这次看向的则是镇北将军。镇北将军原本在陛下寿宴后就要动身,这回换了个陛下,便准备再留个十天半月。他则没什么包袱,方才黑书降临时,他的欢呼在百官之中声量最大,简直洪亮如钟。

楚怀存最清楚边疆的军队是什么情况。

楚怀存最终称帝,对于镇北将军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就比如新帝痛快地应允他调动一批新的兵器更替掉过去那些已经快要用坏的武器,为将士们打一批新的盔甲马鞍,让他风风光光地回塞北去。这可是那些天天请他喝酒作乐的皇子绝不会答应的事情。

文武百官之中,不乏有早先看楚怀存狼子野心不顺眼的,也不乏有心机深重打算见机行事的,不过新帝的手腕颇高,办的事情也利落,此时倒都变了变心念。

楚怀存的目光轻轻地掠过他们,新帝冷水般的瞳孔仅仅只是落在他们身上,就让他们在白日之下忽然打了个哆嗦。不过这视线却并不留恋,而是望更远的地方望去。

那才是立国的根本,那里围绕着一群群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皇帝模样的黎民百姓。

他们中有许多人并不关心政局,另一些人则只是清楚宫中那一场政变和楚怀存的身份来源。总之,他们聚拢在一起,对未来的统治者生发出一点小心翼翼的好奇。他们离得太远,看楚怀存也像是一个渺茫的居高临下的小点,正如站在这里的人看这些百姓一样。

但楚怀存却觉得他们无比鲜明。

他对父母还有个模糊的印象,因此清楚随便一点风波或许就会摧毁一个平凡的家庭;他还记得因为冻饿不得不和乞丐争食的过去,记得冰冷的刀片硬硬地硌着手指的一点触感;随后师父带他到处游历,见了各式各样的百姓。少年剑客的眼睛早就记住了太多张脸孔。

在这些人里,楚怀存也仿佛察觉到一道目光。

那是他的师父,也是唯一一个对自己徒弟走到这个地位发表过一点忧虑的人。毕竟一般人很难得站在楚怀存面前还有什么质疑的念头。在老剑客的面前,楚怀存规规矩矩地站着,眼神却和对方一模一样地固执。

“我知道权力有多容易腐蚀一个人,”

对方从斗笠下露出半只锋利的眼睛,“你毕竟是我的徒弟,我清楚你心性坚定。如果是你,我觉得会有例外,但我当然不能在一开始毫不犹豫地相信你就是例外。”

楚怀存神色不变:“我不会有子嗣。”

对方双手交叠,示意他说下去,楚怀存便继续道:“师父,等我和渊雅找到合适的继任者,我们就会离开皇城。或许要花个几十年,或者更久——算是隐居。您明白的,我走到丞相之位,不过为了找到他而已。如今登基称帝,要肩负的责任远甚于此。我心悦于他,既不会忘记我是怎么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老剑客一瞬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弟子,半响目光才柔和起来。

他轻轻叹息道:“你心性坚定,从未走过歧路。方先生当年可是说错了。只是你走的路一直都太凶险。我把你从那里带出来,却没有尽到职责。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该……嗯,我想你会是个不错的皇帝。”

楚怀存微微弯起唇角,他手边的剑也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嗡鸣起来:

“这或许不是我想要听到的评价?”

老剑客了然地笑了笑,他抬起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除此之外,你也是我最满意的徒弟。”

丹山上的祭祀台太高。楚怀存他师父执意不上台,只是留在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中,虽然楚怀存看不清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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