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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其中一名受害者的女儿,她并不恨他。这不是一个太复杂的推论,游吝也曾经想过,或许会有知道真相的局内人站在他的这一边,但这件事真的发生时,却并没有过多地触动他的情绪。

她无法代替她失去生命的父亲原谅他。

他仍旧不可能通过只言片语宽恕当时的自己。

又或者,真正的变化在于他现在已经有了私心。人类漆黑的瞳孔被船舱外的日光微微照亮了一点,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继续平静地说下去:

“那就好。我不认为你能够代表那时候的所有人放过我,事实上,如果是之前的我,只要有一点意义,付出什么都会答应,恐怕可以随时准备好去死……但现在不一样,即使你们恨我,出于正当理由想要杀我,无论以什么理由,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出手,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现在有人希望我活着。”

他所指的人很明显就站在他身边。

卡戎微微偏了偏头,银白色的发丝反射出柔和的辉光,一闪而过。

雨果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伊琳娜反而满脸困惑。她张了张嘴,又似乎想起来什么,匆忙地扯下脖颈上的吊坠,转动了两下上面的宝石。宝石制成的旋钮很快就滑开,露出一张被小心翼翼保存好的便签贴。

“呃,我很高兴你刚才说的场面不会出现,”她谨慎地说,“不过,我想反驳一点……我就是在以我父亲的名义说话。他当然不恨你,而且非常感激你。但我大概能猜到他最后说了什么。对此我很抱歉。但是——”

她把便签展开,递了过来。

“这么多年我一直保存着它。”

显然,就算是流浪者之家的其他成员也没见过这个。所以伊琳娜很快就冲着她一脸好奇的同伴们补充道:“你们要是想看也可以看,这里面没什么秘密。”

游吝的指尖动了动,没有接过便签。他手心的烧伤已经痊愈,但漆黑的手套仍旧将每一根手指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过,黑发女人巧妙地冲着在场的另一个人——一个蓝眼睛的AI转移了方向,于是卡戎接过了便签,而游吝完全可以看到它上面写着的字。

字迹大部分都已经褪色,歪歪扭扭。

“——致亲爱的伊琳娜,我的甜心,我生命中的珍宝:”

“我为你感到自豪,伊琳娜,今天是大日子,你已经长成了一个十七岁的姑娘。你妈妈知道一定会欣喜若狂的……我多么希望那场车祸没有把我们带到这里。以往每一年的今天她都会给你烤布丁蛋糕,今年这个恐怕没有她做的那么出色。天哪,我太想念她了。”

这行字一定曾被眼泪打湿过。

“——这一阵子我们恐怕都过的很艰难,不过,别担心我,伊琳娜。游吝既是个好人,也是个了不起的领袖,目前我们还过得去,而且越来越好了。你知道,没能到这里来的约翰死了,‘螺丝起子’也死了。就为了现在我还能给你写信这件事,我恐怕永远无法表达我有多感激。我们永远都要感激他。但我没法想象把你孤零零丢下的样子,无论遇到什么,我答应你,我会不择手段地活下来……有时我担心我会做出错误的选择,上帝啊,请宽恕我们吧。”

卡戎可以在瞬息之内把这张纸条读完。

但他还是听着游吝的呼吸声,一点点向下看。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伤感呢?不要坏了你的好心情。亲爱的伊琳娜,这一天属于你。等这几天过去,我就又可以去看望你了。我爱你。我希望你永远像童话里那只幸福的鸟儿,我希望你快乐又自由。”

等到身边的呼吸都下意识地静下来,卡戎才收起便签,把它还给了伊琳娜。对方小心翼翼地将署名为“爸爸”的便签对折好,重新放进胸前的吊坠中。

“哇噢,”一个流浪者之家的成员说,“我们之前不知道……很抱歉看到这个。”

“没事。”伊琳娜吸了一下鼻子,又转身看向游吝,“所以我认为我才是需要说抱歉的人,尤其是看到你以后。我在想,他最后一定像信里写的那样,不择手段地想要活下来见我。但这么做一定是错的,他或许伤害了其他人,又或许伤害了你……坦白来讲,我不能假装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游吝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的嘴角几乎紧绷成了一条直线:“你没有必要为你的父亲开脱,我恨的本来就不是他。”

在绝境时站在他这一边没有任何好处,倒戈无论如何都能换来一线生机。人生来就有活下去的本能,尤其是当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在乎的人。你或许会比自己想象中还卑鄙、低贱,只为了一个可能存在的机会。

“这不是开脱,”伊琳娜说,“他一定很感激你,我想要把他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游吝摇了摇头:“但我又做了什么?他们最终都死了,痛苦万分,每一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们站在了我这一边。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和谐的讽刺,简直像是质问。而质问的对象则是他自己。

“就像是爸爸提到的其他人那样。他们要是留在伊甸园那一边,死的只会更早。伊甸园没把他们当人看。”

“从结果上没有区别。”

游吝冷淡地说。

他垂下眼眸时,那双瞳孔又倒映不出一点光芒了,只剩下眼底的小痣一闪一闪。他松开手中握着的怀表,任由它还是掉进雨果的掌心,然后抬起手,搭在门框上。四周一片鸦雀无声。伊琳娜带着求助的目光望向身边的人,雨果则着急忙慌地捧起了怀表,其他人看起来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伊琳娜小姐,”

那是一道带着一点机械感的声音,音调中冷淡的基调磨灭了它的违和。卡戎问:“我想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得到那张便签的?”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梦中人。

“前一天——”她急切地喊道,“就在那个晚上的前一天。我——那不可能是全无意义的。多活的任何一天都不可能没有意义,爸爸看着我到了十七岁,他给我写了信,说他感到很自豪。那天晚上他还是来找我了。这些话,这张便签,他当时就站在我面前,多活一天也是意义,否则他就见不到我了。多活一秒钟也是意义,否则他怎么会在最后一刻还在挣扎。活下来——这一切怎么可能没有意义?!”

人类缓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按着门框,转过身来。飞船的舱门就在他身后,从始自终都开着一条缝隙。窄窄的日光把他的黑手套分割成对比鲜明的两半。

“那么你们现在想要活下来吗?”

游吝问,“从这里出去,你们终究会死。”

雨果摩梭着手中的怀表:“就算我们一定要死,我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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