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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古董,也不过是最普通的收藏罢了。

雕栏玉砌,花砖红瓦,拐过廊庭,是一汪人工开凿的湖,修了座假山在上面,甚至还养了数只天鹅。

黑黑白白的结伴而行,恣意的很。

就连湖边一方小小的岸崖石,以她并不算精进的认知,也价值不菲。

园子里没有灯,全都是明火的烛,悬挂在灯笼里,照的石板路暖黄柔和。

连带着身上都仿佛跟着暖了些。

巷子里的院子本就寸土寸金,竟然开湖养鹅,当真是富贵迷人眼。

许岸没有允许自己多看,眼眸直视,落在前人挽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上。

黑色的发团,偶尔掺杂着几根银发。

有一种年岁氤氲下的优雅。

不像管家,倒像是书香门第家庭的女性长辈。

转过假山,在湖尽头是一个独门独户的院落。

门外守着一只不大的石狮,底下的石座嵌了密纹缠绕的八仙纹样,是在古籍画册里才能看到的品类。

一旁种了不少的松柏和翠竹,在这样深冬的季节,也依旧葱翠。

“姑娘,先生在里面。”

人带到,对方丝毫没有要一起进去的意思。

许岸轻吐了一口气,点头道了声谢,就打算扣门,却被虚虚拦了下来。

“姑娘进就可以,先生已经在等了。”

许岸揣了八分紧张和两分好奇,推了门,便也瞬时化解了好奇心。

来访无需叩门,也不过是因为这房间大,迎面是放着黄花梨螭龙纹八宝博古柜,一枚粉青釉葫芦瓶就已经挡了不少的光景,更别说后面还有一屏半墙宽的手绣屏风。

一水一山一鹤,水墨氤氲的渐变云雾,手绣细纹,栩栩如生。

根本看不到屋内的人。

屋里熏了香,淡如丝似的,盈盈与鼻尖,很快就会消散,捕捉不到,却走而复还。

越是淡雅持久的香,越是矜贵难觅。

在这样的地界养的这样的园子,收藏这样的古玩物件,许岸心里盘算着,只怕这所谓的陆先生,大抵比师傅的年岁还要大些。

不喜欢人扣门,想来是个不喜欢应答的人。

当下环顾了一圈,眼看着主桌上有一件青白玉御题诗双鱼如意洗,许岸向前了一步,把盒子放了上去。

轻声说道:“陆先生,我是赵光远先生的徒弟,给您来送汝窑天青釉碗。”

没有回音。

空气静谧如斯,时间仿佛停止了似的。

许岸不敢走。

这般贵重的物件,哪能就这么扔在这里。

耐着性子的等了许久,终究沉不住气,提了几分声量,“陆先生,我是来送汝窑天青釉碗的。”

依旧没有回应。

虽是一园子的烛火,室内却也称不得明亮。

又半响无人应答,小姑娘天大的胆子,也有些害怕。

当即深呼了口气,向后撤了一步,稳着声音说了句,“陆先生,东西我送到,您若不方便,今天我就给您放这了。”

说着,就打算离开。

却没想到片刻有了声响。

是脚步声。

许岸立刻把眸半垂下。

以前有人告诉过她,等人时直视,不礼貌。

所以许岸最先看到的,其实是一双黑色的皮鞋。

立体有型,没有一丝褶皱,却能感受到皮面的柔软。

许岸下意识的向后轻撤了一小步。

来人却并没有走到她的面前,而是随手拉过屏风一旁的摇椅,坐了上去。

许岸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多少有些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自己接连的话语惹人清梦。

若是这个陆先生有起床气……

许岸不敢细想,头皮有些发麻,头越发的低了下来。

摇椅微微晃动,摩擦着地板产生的轻微声音,擦擦作响,像师傅利坯时,刀片与土坯交叠发出的细碎声。

窸窸窣窣的,像在磋磨着她的 一颗心。

她没见过这样的阵势。

师傅当时让她来送瓷碗时叮嘱过,务必要敛着脾气和性子,受了再大的委屈,回去同他说,切勿在这里发作。

“陆先生,得罪不得。”

许岸其实是个温柔的性子,脾气不大,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偶尔被人欺负了,也多是发几句牢骚。

但也算个骄傲的主,父母没出事之前,是捧在掌心里的尖尖,有些委屈就不愿意受了。

这才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像利刃似的,把她从头到脚的剖析开。

他在审视她。

这种认知让人不舒服。

可她不能发作。

好在这种让人焦灼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不过数秒,许岸终于听到了第一声回应。

“放那吧。”

语气不重,带着一抹不以为意的慵懒,还有些许睡醒后,嗓子刚刚开启的轻哑。

更重要的是,是年轻的声音。

许岸借着放东西的瞬间,微微抬起头来。

只一眼,就愣在了那里。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学校里的男生大多是篮球后的汗臭或是埋头读书的古板。

师兄们则永远都是蓝色的工作服,守着窑炉。

这样一个人,脸隐在屏风后,看不清具体的五官和神情。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灯笼映照进来,徐徐暖暖的黄色茸光,让人分辨不清具体的颜色。

他的脸就隐在光里,半晦半明,只能看到骨骼分明,棱角清晰的下颌,以及杏核似的,在修长肌理分明的脖颈上凸起滑动的喉结。

一件只是看着,就仿佛能感受到柔软细腻质地的水青色开衫和一条宽松绵软的长裤。

最简单的居家着装。

双腿交叠,唯一看得明晰的,是他缓缓敲击在扶手上的那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右手。

他应该是很白的。

不知道为什么,许岸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个。

像师傅让她带来的这只天青釉碗。

青如天、面如玉。

来之前,她问过师傅,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让她一个刚刚从事半年的小丫头去送。

师傅照旧手里打着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因为你啊,长得像那只碗。”

通体纯粹,圆润釉滑的汝窑瓷碗,不过巴掌大小,却在当年拍出过八位数的数值。现在更是难以估价。

许岸白,皮薄微透,一张脸只一个指尖轻压,都会出现红印。偏偏还容易脸红,风一吹,从耳际缀到眼下一片红晕,让人分不清是少女的娇羞还是大自然的赏赐。

人瘦的很,从锁骨到背脊,骨骼突出分明,倒是一双眼睛大,乌亮水润,看人的时候,有一种湿漉漉的真挚。

师兄之前调侃过,说她像瓷,一碰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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