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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谊的五官有不少相似之处,可乍一看,却像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阮文谊不喜欢……不,是厌恶这个时期的自己。
他现在有种和自己的黑历史面对面的感觉。
不过他当然不至于在梦里和一个小屁孩计较。阮文谊靠着窗沿,平静问道:“我是孬种,你是什么?小孬种?”
“我呸!”少年炸毛喊道,“我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浑身上下,有哪一点和你一样?”
“那是因为你还是小孩儿,”阮文谊敲了敲窗台,道,“等再过两三年……也可能不用这么久,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
少年盯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
他说:“你拦住韩啸远父亲的时候,在想什么?”
阮文谊敲击窗台的动作停下了。
“冲在最前面,可不是你的风格啊,”少年说,“你不是最嫌麻烦了吗?”
阮文谊换了个姿势,没再继续倚着窗台,而是挺直了脊背。
少年指着阮文谊身侧的墙壁:“你还记得吗?这些,都是你以前拿回来的奖状。”
“那边,”他指向另一侧的书架,除了教辅书以外,还有一些杂书,“是爸妈给你买回来的书——当然,其中有不少也是你喜欢的。”
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换上了阮文谊极为熟悉的一种语气:“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孩子连饭都吃不起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读书,却又因为家庭因素不得不抱憾辍学吗?”
他手掌拍打着墙壁,语气也越来越激烈:“不过是打了你几次而已,不过是让你在同学朋友面前丢了脸而已,不过是撕了你一点奖状一点闲书而已——你怎么就忘不掉了?”
“你怎么就为此变了样了?”
“你为什么还能记这么多年?”
“你怎么这么矫情?”
海浪的声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质问。
它们从阮文谊的记忆深处、从他无数次的自我审视里溢出,变成了冲击书房的海浪,被窗户和墙壁阻挡在外,却还是留下水渍顽固地黏在上面,怎么也无法消散掉。
阮文谊的手离开窗台,在上面留下一个被冷汗浸湿的手印。
他听到少年说:“别用你那令人犯呕的‘理智派’伪装自己了。”
“你就是个小肚鸡肠,矫情自负,连自己真实想法都不敢承认的废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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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结束啦,囤文的鱼鱼可以看啦!
第21章 21 回忆【阮文谊】
少年的话语咄咄逼人,阮文谊觉得疲惫,他不想再面对这个少年了。
他忽视了少年的虎视眈眈,径直走到书桌边坐下。
书桌正前方的墙壁上,贴着他几次考试的成绩与年纪排名。排名左边贴着他妈给定下的当日任务,右边贴着几所985的校园风景——他妈从明信片上剪下来的。
这堆东西上还夹杂着几张写满英文的纸片子,有的是阅读理解上剪下来的,有的则来源于不同教辅的“划重点”部分。
右边的小角落里,是小学毕业和同学们的合照。再往下,在靠近书桌边缘的地方,还有张照片,露出一个角,只看得见照片上人的碎花裙。
阮文谊把挡在边上的书挪开,再把照片上的阅读理解掀开,才终于见到了照片的全貌。
这是他家的全家福。尚且年轻的阮家父母一左一右,有些僵硬的笑着,年纪还小的阮文谊坐在妈妈怀里,好奇地看着镜头。
阮文谊的妈妈大名赵秀丹,上学时成绩很好,渴望考进六中的高中。然而她是家里长女,家里都是农民,底下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要照顾,近在咫尺的高中梦就这么被生活碾在脚下。
然而赵秀丹的人生中没有“认输”这个字眼。她先是在镇上商店做算账的活计,常常跟着商店老板去城里送货进货。
一来二去,她摸清了门路,给自己又找到了一份市区的工作,边上班、边自学高中的课程。
没有老师,就自己和书本死磕。至于实在不会的地方知识点……
赵秀丹先是联系自己考上高中的同学,又转了好几圈,请了几顿饭,得到了某位老师的准许。
她和老板“谈判”,用每周多做些活、休息日照常上班,换取了每周一下午的几个小时,去六中找老师们问题。
求学路上,她吃过闭门羹,也被家里人骂过“整天动歪心思”。但没人想到,就这么过了七年,她以社会人士的身份高考三次,居然真的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师范大学。
再往后,在父母老泪纵横的迫切催促下,为了弟弟的房子钱以及自己的学费,赵秀丹嫁给了感受平平、事业刚打拼出小成果的阮善。
生下阮文谊后,她在丧偶式育儿的折磨里牟足劲过了面试,终于如愿进了六中——以老师的身份。
坎坷的人生经历造就了赵秀丹固执好胜的性格。早在阮文谊刚上小学的时候,她就已经为他规划好了人生的路线。
到目前为止,阮文谊也确实按着这条路走了下去。
事事都顺是文艺作品里的情景,养孩子太难,中间当然有过些不让人愉快的小意外。
好在,最后的结果,都是赵秀丹满意的。
第一个意外,发生在阮文谊初二的时候。
阮善是典型的仓阳男人,只管上缴一部分工资,其余一概不管。十几年下来,三个人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阮文谊在赵秀丹每天的耳提面命里慢慢长大,对父亲最深的印象就是时不时给他买来的小玩具和零食——不过这些东西往往在他手里待不了一天,就会在赵秀丹的斥责里被没收回去。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阮文谊初二的寒假,阮善经营的五金店发生了事故。
店里新进的合金窗框没放好,在员工取底下箱子的时候掉了下来,把人的大腿砸得粉碎性骨折,内脏也严重挫伤,虽然抢救及时没丢命,可却留下了残疾。
赵秀丹的弟弟妹妹都留在村里种地,帮不上忙;阮善父母早逝,家里也没什么亲戚依靠。夫妻两只能自己咬着牙扛事,每天都在为这事东奔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