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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着桌子中央的一盘糖醋里脊。
“上周一,不,是周二的时候,我爸带了几个同事来家里做客。刚开始吃饭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在吹什么公司前景,做到管理层就年入百万,还有用什么东西就能阖家顺遂,财运亨通……这种骗人的东西。”
查槐问道:“你爸没信吧?”
“他没怎么说话,一直在听,大概没信吧,”韩啸远说,“后来,我在书房听线上课,摘耳机的空档,听到了他们聊天,在谈论我。”
他话说到一半,又陷入了沉默,继续盯着那盘糖醋里脊发呆。
阮文谊和查槐很有耐心地等待着,等他自己跨过心里的那条坎,把话吐露出来。
其余三个人都安安静静,而杜笍眨眨眼,眼珠子在三人中间溜了一圈儿,试探着给韩啸远夹了一筷子到盘子里。
韩啸远:……
阮文谊简直无力吐槽。杜樵和其他杜家人都是一副知分寸懂进退的人精模样,不知怎么混入一个杜笍,任性放肆,不通人情,脑回路和常人好像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他勾着查槐的手,感觉到查槐身体颤了一下,似乎是没憋住笑。
于是阮文谊本来压在心里的笑意也被带得浮上脸颊。明明是他勾着查槐的手指,查槐却把他的情绪勾了出来。
韩啸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块里脊夹到了嘴里。
“你自己先吃,”他几下把里脊咽下去,低声说,“我就是……找个东西盯着,好说话。”
杜笍刚褪色不久的脸又烧回去了。
这么一打岔,杜笍的脸烧了上去,韩啸远原本复杂的心倒是平静下来。
他拿起酒瓶子,又给自己猛灌了一口,道:“因为这学期刚开始,我和杜笍打架的那码事,我爸在同事面前又训了我几句……这次月考我的成绩也不太好,年纪排名比起上次还退步了十几名。我就听到他有同事建议说,给孩子换个学校。”
“换学校?”阮文谊皱起眉头,“六中已经算是仓阳数一数二的学校了,他们想让你换到哪儿去?”
“瑞和双语,”韩啸远道,“是一家私立学校,校区位置比较偏,在郊区那片。”
这几年私立学校兴起,短短几年里,仓阳新打起名头的私立学校有十几所。阮文谊听说过这个瑞和双语,但也没详细了解过。他问:“为什么推荐你去那里?”
“管得严,”韩啸远说,“他们说,那里适合我这种管不住的刺头孩子。”
阮文谊沉默几秒,道:“谁说你是刺头了?和同学起点小摩擦而已,很正常。至于成绩下滑,这才是高一第一学期,只要你愿意努力,有的是机会反超。”
“谢谢您,”韩啸远朝阮文谊露出一个有点腼腆的笑来,“那几个人和我爸说,只是成绩好没用,身体好也没用,还得以后愿意孝敬他照顾他才行,他们说瑞和双语管教孩子很有一套,也认识瑞和双语的老师,可以提前打好招呼,让我去借读,保证我以后听话又用功。”
世上哪有这么神的学校?阮文谊心里有点不好的猜测,可转念一想,瑞和是有许可有档案的私立,再不济,应该也不会做什么违法变态的事情。
而查槐则捕捉到了另一个重点:“如果让我听来,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帮别人管孩子’的举动。他们是不是还说了什么,所以你才觉得不舒服?”
“是,”韩啸远看了他一眼,“他们给我爸‘传教经验’,说管教孩子,只给吃给穿管学习还远远不够,要让孩子和他一条心,要让孩子想的和他一样,让孩子从心底想回报他、想照顾他。他们说的在理,可那语气,总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像是有人拿着钻头,想往我脑子里钻一样。”
杜笍托着下巴看他,听到这话,下意识伸手揉了把韩啸远的脑袋,被他刚剃不久的脑袋扎得直甩手。
“你记得,主要说这些话的人是谁吗?”
韩啸远想了想:“是个老人,也是来得人里年龄最大的,看上去资历也最老。升薪百万什么的大饼,都是他先说的。”
“他头发基本都白了,和我差不多高,精气神很足,眼神里带着锐气。”韩啸远比划道,“眼角有一道疤,长长的一道,延伸到头皮上,头皮上那一块都是秃的。”
查槐调查过征寿保健品的员工,却对这个老人没有任何印象。
查槐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沉思片刻,问道:“你爸后来给你提过转学的事情吗?”
“没有,但问过我觉得六中怎么样,觉得六中的氛围怎么样,”韩啸远说,“我回答说让我很舒服,大家都很好相处,我喜欢那里。”
“你和你妈妈商量过这件事吗?”
韩啸远看一眼查槐,张张嘴,又把话咽回去。他继续盯着那盘糖醋里脊,低声道:“查先生,你最近没和我妈说过话吧?”
工作结束了,查槐自己生活也一团乱麻,哪有空和曾经的顾客唠家常?
查槐道:“是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她怀孕了,朋友圈有发,”韩啸远没有表情,平静道,“她年龄不小,需要养胎,我就不拿这些事烦她了。再说,打扰她休息,叔叔也会不高兴的,那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就要减少了。”
饭桌上没人说话了。
半晌,阮文谊给韩啸远和杜笍各夹了一筷子菜:“快吃吧,饭菜该凉了。”
自从谈话结束,开始吃饭,韩啸远的话匣子就彻底闭了回去。他闷头吃饭,只夹自己面前的两道菜,筷子绝不往对面伸。
阮文谊不得不在中间把另外两个菜调换了一下位置,好让韩啸远什么菜都能吃上点。
杜笍看着一边的闷葫芦发愁。好端端的快乐购物,让人请客吃了顿饭,就变得这么沉重,不祥的预感果然是正确的。
他哀怨地盯着查槐。可能是他目光里的不满太明显,查槐夹菜的动作也稍慢下来。他主动挑起话题:“我记得小韩之前说想考警校,当警察?警校可不好考啊。”
“嗯,”韩啸远道,“我体育很好,学习上也会努力的。”
“小笍呢?”查槐问,“你想干什么?”
“不知道,大概学个金融,或者生物什么的吧,”杜笍道,“我爸想让我学金融,我妈想让我跟她学生物,我哪个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