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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外,夜朗星疏,风声滚滚刮过。

秋风吹动了院中树木,卷落些许凋零叶子,虚掩的门内有阵阵谈笑之声,罅隙中透过如烈般的光,照亮了一旁角落里的花草。

游廊、雕花灯笼、四处林立的守卫,与如昼般的灯火。

程明彰借着醉意离开了宴席,身旁亲信紧随其后,仰头看了眼天穹,他估摸好了时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随后他偏头与随从道:“出发,去城门。”

高墙之外的整片邺都,此刻早已陷入了冗长黑夜之中。

城外一列军队正缓缓地随着打头的锦衣卫前行,一名领队将士与周焰交接后,数百箱的铁匣被军队押送离开。

军队走后,单剩下周焰的锦衣卫与城门口站着的一名月白锦袍的风流公子。

“周无绪啊。”程明璋见到他时,笑得分外粲然,拉长了嗓音喊他名字。

周焰斜他一眼,声音有些疲倦又带着一点冷淡:

“这般大胆出现在城门口,不怕被人看见?”

都城中探眼众多,即便这番他们早已做好准备排查了四周,但也难保万无一失。

谁料程明璋却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又摇着他那破折扇也不知道在扇哪阵秋风,盯着周焰的目光有些促狭之意。

待周焰扬起马鞭,预备策马离开之际,程明璋才笑着开口:

“无绪啊,今夜是秦国公生辰你可知晓?”

闻言,周焰眼底稍露不解,乜向他,不耐至极:“臣还要赶着回去审理疑犯,王爷有话便说。”

“行行行,竟然你不关心我那郡主表姐,我便不说就是。”

此话一出,本还因着数日水路又有多次打斗,而感到有些疲倦的锦衣卫众人目光一亮,站在黑夜中窥看周焰反应。

周焰眼瞳稍凛,舌尖顶了顶下颌,有些切齿地开口:“她怎么了?”

见他上钩,程明璋旋即笑得明朗起来,“哎呀,不过便是——有位翰林院学士与她夜半有约,花前月下,秋意有情罢了。”

一词接一词地往外蹦。

夜色朦胧下,周焰本就黑沉的脸色更渐阴鸷,浓云滚滚下,露出半边月亮,折射在周焰腰间的铁鞘之上,银光渗人。

那双凤眸中划过一道戾光,稍纵即逝。

程明璋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氛围,收了折扇正好整以暇地想看这人作何反应,静默一阵后便听这人开了金口:

“回北镇抚司。”

一声轻嘲笑声,程明璋瞧着他这般模样,不禁为他担忧,前有狼,后有虎的,就这块臭石头还这般假淡定。

他拍了拍扇柄,朗声道:“你既不关心,那一道回你北镇抚司审理此人。”

数道目光落在那锦衣卫囚着的一名男子身上,只见他浑身血迹,目光涣散,俨然是遭受过一番折磨的。

周焰没接程明璋的话,只策马朝前走,程明璋见他面色阴沉,只得坐了周齐的马,跟着他们入城。

行至北镇抚司时,前方修劲挺拔的青年于马背侧身,乜了眼身后之人,嗓音分外沉喑:

“翰林院的谁?”

不待程明璋作答,他又快速而淡然地补了句:“林家那个翰林院的也在?”

第31章

【31】

暗狱中,火光鲜红。

铁门中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哀嚎,一盏蜡烛燃尽。

哀嚎止住,铁门随即被人打开,周焰一身玄色飞鱼服的衣角处洇开一截深色,斥鼻腥味在那处漫开。

青年冷眉凤眸中被烛光折射出一道锐色刀光,他手中捏着一纸认罪书,周齐等人躬身接过。

上头只见,

白纸黑字,血印画押。

不到半个时辰,这人便招了?

程明璋倚着暗狱的石墙,眉眼松怠地凝向周焰,见他也吧目光投来,程明璋抬了抬下颌开口:“今夜去捉人?”

他是要捉人,但并非夏荣。

周焰冷声:“明日。”

“明日?”程明璋挑眉,朝他走近一步,手中折扇敲了敲周焰的肩头,有些挪揄:“你今夜审都审了,还等明日?莫不是周大人如今也学会体恤人了?想让那夏荣睡个好觉?”

一连串的挪揄问题,周焰没再搭理他,只抬手拂开了那柄折扇,径直走出甬道,通往暗狱外头。

被他拂到身后的程明璋望着那处挺拔凛然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周齐问:“他去哪?”

周齐摇了头,大圆眼珠一转,忽而又想起了主上这一路的心情转变,霎时悟出了些名堂,抿唇故作高深地答:

“夜半有约。”

说完,他加以肯定地点了点头。

宴会已至尾声,天穹上一片黑沉乌云遍布,明月半遮,星辰黯闪。

酒过三巡,席面上只剩下混乱、喧闹,与觥筹交错。

喧嚣在脑中叫嚷着,使得脑仁发疼,朝云酒意上头双颊发烫,有些烦于席面噪声,兀自地偷溜出了宴厅。

国公府通明的游廊上,朝云虚浮着脚步朝前走着,她本是不打算饮多少的,只因着青鸾随家人一道离去了,她觉着无聊也便未能控制……

因此刻她想一个人待着,便屏退了贴身婢女。

径直地朝云向着后院走去,还未行至那拱门处,便听得前方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处正是她家雪隐【1】,且是男子用的。

她蹙眉本欲转弯而行,却在猝不及防间,与那处走来的人目光相撞。

空气中一霎静默,走出一名身着莲青色的玉面公子,公子一阵窘然地,透过那灯盏窥见了对面女子容颜。

忽而,心间涌起悸动,本是白润的面上染了几分赧红,窘意在他心中盘踞,待到听见女子略有尴尬的咳嗽声后,他才反应过来朝着朝云的方向揖手作礼。

倒是个十足的文人学子礼。

“韩某见……见过姑娘,无意冒犯,还望勿怪。”

头顶的雕花灯笼似在晃动,秦朝云的视线有些朦胧,看不清那人,倒是听清了那人说的话,酒后脑子也有些迟钝,过了片刻,她才木讷地啊了一声后,又朝那文人颇为大度地开口:

“无妨无妨,不冒犯,不就是——”

话音陡转间,朝云又反应过来,顿时肃了嗓音继续:“无事无事,就此别过。”

说完,朝云提步便要离开,见此,韩进臣的音色清澈中透出慌乱:

“姑,姑娘——”

作何又要唤她?

一点烦躁在秦朝云心头泛起,她瞥眉回眸看向那男子,韩进臣却是红了脸,磕巴着继续道:

“在下韩进臣,敢问姑娘芳名?”

蓦然间,秦朝云顿了好一会儿才悟出此人是在搭讪。

她回过身看向韩进臣,目光直锐地,挪动方位后,她倒是瞧清楚了韩进臣的相貌,熟悉感在她脑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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