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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的抬不起来。

脚底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

一声闷响,她竟是身子一歪,直直从床榻上翻了下去。

桂娘听了声儿,连忙叫醒睡熟了的香姚春兰,三人跑来内室里将盈时费劲儿重新搬去床上,火急火燎寻府医过来给瞧病。

大晚上的,昼锦园灯火忙的彻夜未歇。

忙着开药方,忙着抓药。

岂料汤药还没送来盈时跟前,盈时已是吐的昏天黑地。

她最后一丝理智忍不住心里后悔起来,后悔不该不听梁昀的话。

梁昀让她早点回去,说她浑身染了雨水,若是不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只怕是要生病。

她那时心里还吐槽着梁昀的乌鸦嘴呸呸呸。

这下好了。

真叫他这张乌鸦嘴说中了。

盈时浑身热的厉害,却仍是冷汗津津。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控制不住的想起前世临死前的绝望。不也正是这般……

“好难受,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

梁昀派过去的仆妇们压根儿没听明白阁里的情况,便惊慌失措地跑回来。

她们得了公爷的吩咐要她们仔细照看三少夫人,看紧她的一举一动。

虽未细说,可二人也知公爷的言外之意。无非是怕这位三少夫人晚上回去又想不开,又要寻短见。

白日里有人瞧着,寻死可不容易。

可晚上黑灯瞎火的,若是真生了寻死的心必然是怎么也来不及救的!

方才隔着门房,她们听的也不真切,只依稀听见那群丫鬟们嚷嚷着好像说什么死不死的,又是去请府医。

二人吓得都没敢细听下去,一人继续盯梢,一人赶忙跑回了梁昀院里报信。

“不得了了!三少夫人好像又不好了,都闹到请府医过去了……”

门前仆妇的悄声传禀,没惊醒睡得死人一般的章平,反倒是惊醒了梁昀。

梁昀往肩上披上一件长衣,跨步出去。

……

女眷住的屋里,打扮布置精巧典雅。

不同与梁宅其他肃穆庄严的角落。

一炉鎏金兽首香炉里,丝丝缕缕的淡青色暖烟徐徐流淌。

珠帘半遮间,月光透窗而入,照在半垂的藕粉色幔帐上,隐约透出里面的玲珑身影。

四周闷热而潮湿。

盈时睡梦中蛾眉紧蹙,脸颊被烧的嫣红一片,蜜桃儿一般。乌发上沾了汗水,紧紧贴在那截莹白玉颈之上。

她似乎鼻塞住了,气息虚弱,像那香炉上蹲坐的小兽一般,每一回喘息胸前都起伏的厉害,咻咻的喘着气。

桂娘咬紧了牙,各种法子都试过了,也没法子将药往盈时嘴里灌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娘子她怎么都喝不下去……”

第27章 喂药

盈时总也忘不掉年幼时的点点滴滴。

轻飘飘的那般不真实却又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年幼场景。

她的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风流倜傥相貌俊美的世家子弟,当年想要嫁给陈郡阮郎的娘子如过江之鲫。

阮郎饱读诗书,雄心抱负, 十八岁入朝廷为官后颇有阮家祖上之遗风。一路升迁, 官路顺风顺水,二十出头的年纪父亲就做了持节使。

他替朝廷出使各域,游走各国, 结交各方英雄好友, 后来更是与梁冀父亲成为莫逆之交,叫两家小辈订下了婚约。

元和三年,父亲升任平州别驾, 却因平州治下不太平边境交界处战乱频发,父亲上任未久赶上兵乱, 父亲死守殉城,母亲毅然决然从夫而去,自刎殉情。

二人死守殉城,感人至深的爱情为人津津乐道,令人心生敬佩。

可唯独于盈时而言,他们是那般的残忍——多残忍的父母啊,才能将年幼的孩子抛下。

盈时那时约莫只有三四岁,甚至更小,是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年纪。

她脑海中甚至寻不出一丝一毫关于父母的记忆。

她对父母所有的印象, 所有的听闻, 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小时候, 桂娘时常告诉她,她的父母有多喜欢她。

“头生女,可是掌上明珠。”

“你父亲每日出门时都抱着你不舍得撒手, 常言道惯子如杀子,可只你父亲不听。”

“那我母亲呢?我母亲待我好不好?”年幼的盈时扬起唇角,期盼的眼睛看向桂娘。

桂娘笑着说:“好啊,十月怀胎生了一天两夜生出来的,姑娘待你如何还能不好了?只是你娘没你父亲那般惯你,你父亲做慈父,你母亲自然只能做严母了,不然你还不是闹上天了。”

小小的盈时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蛋,她每回在听见桂娘说父母时,总是笑嘻嘻的,闭上眼睛幻想着,幻想她们还在身边的样子。

盈时其实有时候十分怨恨他们,怨恨他们的无情,她才不要什么英雄父亲,母亲。

她宁愿她的父亲是贩夫走卒,宁愿他们是卑贱的奴隶,宁愿他们是大难临头弃城而逃的败将,只要他们活着。

而不是现在这般,一家三口阴阳两隔。

他们留下生前身后名,却留自己在世间受尽委屈。

是啊,盈时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她从来不知被父母疼爱是什么滋味。

桂娘是很疼爱着她,她没了母亲,桂娘便是她亲生母亲。

可她们终归同母女不一样。

桂娘对她的好多是藏在心里,人前人后主仆有别,她从不会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举动。

盈时小时候没见过时,并不觉得自己与旁人有什么不同,少了什么,日子稀里糊涂的过着挺好。

可那年,盈时看到叔母抱着新生的堂妹,笑得那般温柔美好。

原来,往日里教导她规矩时严肃到不容许她出一点错的叔母,也会那般亲昵的抱着堂妹,去蹭堂妹柔软的脸颊。

哪怕堂妹的口水弄脏了她新做的衣裳,哪怕堂妹长得不好看,又格外的好哭,哭起来是惊天动地,她都舍不得呵斥堂妹一句。

叔父每回下朝回来后,都会将堂妹高高抱起。

盈时那时才猛地意识到,原来父亲母亲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叔母不是她的母亲,叔父也不是她的父亲。

她只能在暗处偷窥着旁人一家三口的幸福。

后来,盈时再大了一些,她就不会再想这些叫她不开心的事儿了。

她只一门心思的想着,她要赶紧嫁给梁冀才好。

她才不要继续羡慕旁的人。

明明她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

明明若是父母没有去世,她会比谁都不缺幸福——

……

她的这场病来势汹汹,才不过半个夜里,就烧的浑身烫得厉害。

起烧太快,可不是一件好事。府医被叫了来,却也不好入内室去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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