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硖的胤奚已不知今夕何夕,周遭何事。他循声侧目,但见肖浪所指的长安城外郭方向,黑烟滚滚,火光冲天。

“长安起火了?”一名禁军失色,极目远眺,“那是哪支军队的军旗?”

渭城与长安不过一水之隔,他们在此地能看到火光掩映下,一排不属于北尉的玄底大旗竖列城头,却看不清旗上标志。

胤奚心头微跳,理智稍回,转头扫过随行人数,立刻掉头奔向长安城。

三千禁军追随在后。

一队人马带着悍不可当的气势赶到长安城下,看清城头树起的军旗上,赫然是闪着金光的“治”字。

这一刹,胤奚喉头滚动,俨然从刀里火里趟了几来回。她就在长安吗……她若在城中,为什么会起火?她安全吗?谁在身边保护她?

胤奚再也挤不出一点理智,提刀拨马进城,只剩下横冲直撞的本能:“谢含灵!谢含灵!谢含灵!!!”

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吼声震动九霄。

正在南坊衙署外指挥灭火的谢澜安,若有所感地回头。

她占取黑石硖后,整军一路北上,就在前日,兵临长安。长安太守抵御不住,下令放火烧粮仓,武库,府衙,行宫,宁可毁掉也不让这些落在敌人手里,而后匆匆逃奔洛阳。

谢澜安领军进城,只见眼前如一片火海地狱,处处是百姓呼号的凄惨场景。

她立即责令士兵灭火,安抚黎庶。分兵把守城门,巡视戒严。又至署衙,看是否还能从中抢出些户籍文书等有用的卷帙。

今日火势才稍稍控制住,守在女皇身边护驾的贺宝姿往南城门方向看,怀疑自己的耳朵:“刚刚,是不是有人直呼陛下名讳?”

谢澜安身罩宽袖束腰白玉袍,为防烟尘,头上戴着顶不掩视野的轻绫幂篱,垂在胸前。

她才欲语,便听一阵马蹄声,由南向自己这边来。

没拦住不速之客的城门守卫发出示警,贺宝姿双眸凛缩,看清那是一个骑在马上面带玄铁狐面具,满身透着凶煞的男人。

她不认识这张面具,却认得男人手里的刀!

可他若真是胤鸾君,怎么会出现在长安?连在陛下面前高声说话都不会的人,又怎会以如此冲势驰向陛下?

谢澜安呼吸轻沉,眸光透过绫纱,对上那双不断逼近的幽深眼眸,抬手止住贺宝姿抽刀的动作。

两个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脸,可那道在心里浮现过无数次的身影,只一眼,便不可能认错。

谢澜安抬手的同时,男人弃马,结实修长的双腿踏着青石向她奔来。

仿佛只有一眨眼,谢澜安便被一双孔武有力的手臂压进怀里。

男人失去控制的力道,将她冲得向后倒退,两只袍袖荡起波浪般的縠纹。然下一刻,胤奚的手便珍重地护住女子的后脑,轻柔又用力地将她拢紧。

胸膛起伏,呼吸沉炙,谢澜安听到了汹涌的心跳声。

两边的女卫拿不准情况,紧张地屏起呼吸,从城门赶过来才挨了一刀鞘的玄白和闻声而来的谢丰年……伸手推上自己惊开的下巴颏。

不再有酴醾花香的生铁味,不再温柔的硬实肌肉,比离家时更高的个头……哪哪儿也找不出从前的熟悉感,谢澜安却任由这个遮住脸面的人抱着。她轻笑起来:“我的美狐郎来找我了吗?”

胤奚身形微动,他直起身,用一种饱含浓烈情感的眼神直视谢澜安,揭开面具。

那是一张深邃锋利,又隐含着些许危险的英俊脸孔,直白逼人的阳刚气,不复二十岁初见的冰肌圆润,玉骨纯良。

谢澜安心上怦怦怦跳了三下。

她想掀起幂纱,将他看得更清楚些。

胤奚毫无预兆地俯身,隔纱覆上她的唇。

他面带风尘,胡茬没刮,隔着轻云一样的薄纱伸出舌尖。

濡湿的纱料像一层缠绵的糖衣,谢澜安唇缝酥麻,长睫颤动。

胤奚气息喷薄在面纱,再一次紧紧抱住她。“谢含灵。”他双臂收紧再收紧,用着乞求的口吻,“再也,再也别这样吓唬我了。”

谢澜安感觉肩上一湿,心说糟了。

后世野史记,大治开国女帝天智神略,万雄莫当,平生唯怕二事:一为亲手梳发,二为皇夫落泪。

传皇夫美姿貌,善容止,动如雷霆。一泣,如玉山自倒,倾国倾城。

第141章

“咳, 咳咳!”

震天响的咳嗽打破和谐的场景,谢丰年硬着头皮提醒二位,身边还有活人呢。

左右禁卫早已整齐划一地背过身去, 贺宝姿也默默地低下眼。

这一低头, 好巧不巧对上地上的两道交颈身影, 贺宝姿更为尴尬, 忙调转视线, 盯着马蹄子发呆。

胤奚不管, 他此时此刻满心满眼只剩下谢澜安,眼皮在她肩上蹭了蹭,手臂未曾松开,抬起头,低声问:“有没有做噩梦?”

“没有。”谢澜安摘掉幂篱,明澈的眼波流转,注视眼前挺拔俊朗的郎君。

“西北战事已平?身上可有受伤?”

“西北之地已平,衰奴安然无恙。”

胤奚漆黑的眸子泛着水泽,怎么看她也看不够, 生怕一眨眼,她便从面前消失了,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梦到的那样。

谢澜安同样目不转睛地看他。

准确的说, 是盯着他的眼睛瞧。

更准确的说, 是研究。

胤奚偏开眼, “……风沙大, 迷眼了。”

谢澜安拖长音调“哦”了声,配合地点点头:“是风沙大啊。”

胤奚把话题转开:“女郎破鬼石硖时,有没有遇到危险?”

杀场转战,从来是千辛万险, 九死一生。谢澜安想到英勇牺牲的将士,收敛笑意,摇头:“能大破贼群,顺利到达长安,皆是将士们浴血奋战之功。”

随她出征的战士是如此,远在河西边陲背水一战的阿鸾,便更是如此了。

分别三秋,乍然重逢,积攒的话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贺宝姿寻了个空上前:“陛下,署衙的内舍已经排查干净了,您与胤郎君……不妨入内歇脚叙话。”

她在对胤奚的称呼上,谨慎地选了个不会出错的。胤奚听到那声“陛下”,却想起女郎的身份今非昔比。

他轻轻垂睫。

“我又错过了陛下最尊崇风光的时刻。”

“那算得什么。”谢澜安不以为意。在金陵仓促登基,是战事需要,为了出征师出有名罢了。

“下一次,”她眼中含着胤奚熟悉的自信神采,对他嫣然一笑,“下一次一定不教你错过。”

胤奚知道她意指的是洛阳太极宫,他听说了,女皇受禅后,册封叔父谢逸夏为洛阳王,封舅父阮厚雄为长安王。

这是谢澜安睥睨天下的傲气,也是她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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