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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两载,为兄听闻熠郎之骁悍,连下十城,复我河山,荣我业军,扬我国威,今受封骠骑,可喜可贺。然长安终究龙蛇盘踞之地,如?不测渊薮,各方混沌,难理其源。吾有不得已?处,无?奈依附权势,失清流之名。为免有碍于贤弟官途,为兄怀切肤之痛,与君暂作割席表象,只以书信往来。望贤弟不弃。”

这是第一张信纸。

时彧哼了一声。

这么多借口。

他又接着抽出第二张信纸,信上?写道:

“长阳王有意招贤弟为婿,妄请太后赐婚,事有不成,恼怒贤弟今朝于太子门下长袖善舞,实为巴结。贤弟当步步谨慎,小心为营。愚兄明灏钧鉴。”

不就是提醒他,他今夜的举动,招致了二皇子党的忌惮么。

但时彧从这封信中,却看出了一条信息,瞳孔微微攒缩。

长阳王想招他为婿?

时彧立刻想到了今夜琼芳宴上?见到的长阳郡主谢幼薇。

彼时长阳王妃也在。

今夜前来参宴的,多数都是如?今长安尚未婚配的贵族男子。

居然是真的。

时彧一直到离席,都没勘破这点。

谢幼薇于席间突然举樽上?前,意欲何为?

少年的心思往下沉,指尖摩挲信封上?砂质的火漆,一寸寸挪移。

心生陡然生出一念。

难道,长阳郡主真能看中他一介莽夫不成。

之前长安城外?驿站有过一面之缘,相?信长阳郡主应当对?他印象颇为不佳。

时彧捻着信纸思量那日的情景。

应当是他多心了,那名骄奢跋扈的郡主,实在是他最厌恶的那类女子,而自己?的鲁莽野蛮,也是那位郡主万万看不上?的。

彼此水与火,不相?容,长阳郡主能心悦他才是见鬼了。

时彧想通了,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将信笺折好,放入烛火的外?焰之中引燃。

既然对?方只想苟苟且且地书信来往,不想让旁人窥测他与自己?的关系,那么这封书信便不是书信,而是把柄。

时彧点燃了它,随手投入了火钵子里?。

看天色不早了,时彧对?秦沣命令:“我要走了,寅时前必须赶到军营,你去库房挑拣些礼物,理份名录交给刘洪。”

秦沣抱拳敬诺。

时彧打点行囊,让刘洪牵马在外?候着。

刘洪把少将军的乌云盖雪拴在正门树下,拎了少将军的包袱放置妥当。

通常少将军带上?行李,便意味着要在营地长住了,这一去,恐怕又要几日不得归来。

刘洪偷摸往里?边放了一些城郊买不着的零嘴,想着少将军小时候最爱吃这些了,在军营里?可吃不着。

“少将军勿用担心,府中一切交给老奴就好,老奴定让将军无?后顾之忧,您只管去。”

刘洪是广平伯府的老人了,他办事,时彧是放心的。

少年稍一点头,立刻翻身上?马,回眸看了眼门匾旁飘摇的垂花灯,不再有任何留恋,长腿熟稔地一夹马腹,催马朝天街而去。

快马俨如?流星,划破了长夜的宁静。

天街上?马蹄的飒沓之音,似急促盘旋的鼓点,一声声穿透浓雾,散入更远的夜空。

伏在马背上?疾驰的时候,不知为何,时彧总是心绪不宁,眉心不停地痉挛抽搐。

是荷塘里?不为人知的荒唐,她的温柔绞碎了他的强硬,让他体力?不支了么?

时彧无?法确定,但越往城外?走,这股不安的感觉就愈发强烈。

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

沈氏如?果是那么容易认命的人,当初她就不会心意坚决地上?山落发为尼……

她只是看起?来身娇体弱,可内心当中比谁都固执,都倔强。

其实她今晚,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向他给任何承诺。

她的脸色很惨淡,在他说?着那些自以为安慰的话?语的时候,他因为愧怍和难为情,根本没看沈栖鸢的神情。

后来是怎么糊里?糊涂的,她就答应了,具体答应了什么,时彧都记不清了。

时彧一想到这点,心里?的躁动不安更加浓烈。

“吁——”

少年勒住缰绳。

咬牙,时彧心一横,拨转马头,快马加鞭地赶回广平伯府。

一定有什么是不对?的。

这一去就是好几日,如?果不能料理妥当后院,他走也走得不安心。

他需要安心,需要沈氏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时彧径直驰往离波月阁更近的侧门,将乌云盖雪停在门前,等阍人打开门,诧异地问将军怎么又回来了,时彧一言不发,大步迈向波月阁。

画晴已?经歇着了,整个波月阁不闻有声,一切都那么安静,仿佛徜徉在深水之中的小舟,唯余淡然的风声,挑逗枝头葳蕤的浓叶。

簌簌的绿叶窸窣声,和清脆的一点蛙鸣,衬出此地诡异的死?寂。

时彧到了此刻,心非但没有落回腹中,反倒更加堵在了喉咙口。

他试图敲门,朝里?唤她的名字:“沈栖鸢。”

敲了七八次,唤了三次名。

不见有人来开门。

“你睡着了么?”

时彧不甘心。

屋子里?分明灯火未灭。

他沉住一口气,不客气地道:“我进来了。”

少年伸手一把推开门。

两扇雕花木门从中一线分开,时彧的眼前蓦然出现了一长条的身体。

他的脚步死?死?地钉在地面。

一只樱桃木高脚凳被踹倒在地上?,时彧惶然心悸地抬高视线,只见一条惨白?的长绫横在梁上?,吊着沈栖鸢已?经失了生气的身体。

她似一只被撕毁了美丽翅羽的白?蝶,纤盈、脆弱,静静地黏在置她于死?的蛛网上?。

第22章

时彧的脑中险些一片空白,是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纵身?一跃跳上,横剑斩断了白绫。

沈栖鸢的身子失重地往下坠,时彧单臂抱住沈栖鸢,右手扔了佩剑,落地之后,将沈栖鸢横放在地面。

“沈栖鸢!”

他厉吼着她的名字。

但没有一丝回音,沈栖鸢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冷。

时彧在军中学过急救的法子,立刻剥掉了沈栖鸢的外衫,双掌交叠按在沈栖鸢的胸口,用力地往下按,已经不?顾她的肋骨是否被压迫断裂。

反复按压数十次之后,他捏住沈栖鸢的鼻,嘴唇含住她柔软丰盈的唇瓣,用力往她的口腔吹气?。

尽管手法有条不?紊,可时彧在用这套急救之法的时候,却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心慌意乱,一种六神无主的感觉击中了自己。

吹气?之后,继续摁压她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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